如此她不但不再是受害者,反而还会彻底被明正帝厌弃。
所以方才借着化妆的机会,虞兰娇将一种香料混合在李芙的脂粉之中。
那种香料单独闻起来并不会有其他味道,可跟佛寺之中的檀香混合起来,便会散发出血腥的味道。
王婆子和周婆子两人都在寺庙替香客看些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身上自然沾染了檀香的味道。
所以王婆子一凑近,就能从李芙身上闻到血腥味。
恰巧李芙又在虞兰娇的引导之下,刻意摆出虚弱不堪的模样。
王婆子眼光老道,结合味道,一眼就笃定李芙身上来了月信。
众所周知,野猫对血腥味格外敏感,会往来月信的女子身上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时下百姓重佛遵礼,身上带有月信的女子被视为不洁,是绝不允许进入佛寺之中的。
李芙明知自己身上不洁,却还是冒大不韪进了福宁寺,被野猫抓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甚至因为她玷污了佛门重地,以淑妃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当然了,这其中也并非全无破绽。
李芙来没来月信,她自己心中定然清楚,而王婆子和周婆子一把脉也能看出。
所以刚才虞兰娇暗示两人,若能查出野猫扑人的真相,定会被重赏,同时多次出声打断王婆子把脉。
王婆子并未查探清楚李芙的身子如何,只是单凭望和闻就笃定李芙来了月信。
同时又被虞兰娇说得心头火热,生怕被周婆子也看出不妥,这才连查验都不曾,急急断定事情的真相便去明正帝面前邀功。
自然,这等丑事捅到明正帝和淑妃面前,因着这是女子私事,他们两人都不会找李芙来查证,只会恼怒地定下李芙的罪责。
而今日怀抱着美好希望而来的李芙,只会在懵然不知的情况下,被明正帝和淑妃厌恶,从此踩入泥里不能翻身!
即便出了什么差错,淑妃找李芙问话被揭穿。
李芙也只会出于对李莉的怨恨,将那血腥味归咎到李莉所携带的口脂之中。
无论哪种情况,一切都跟虞兰娇毫无关系!
李代桃僵,抢夺李芙机会的是李莉。
弄污李芙裙子,让她只能带玉佩增添美态的是李莉的丫鬟。
她虞兰娇,只是低调安分,为李家两姐妹做陪衬而已。
今日桩桩件件一环扣一环,绝不能有一丝错漏。好在如今,一切险之又险之事,都已经安然度过。
虞兰娇只需要等待明正帝和淑妃盖棺定论即可。
果不其然,王婆子跟在圆慧身后进了正堂,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里头便传来了明正帝的怒骂声!
“朕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玷污佛门清净地的女子!”
见他震怒,淑妃心中既快意,又懊恼。
快意那瞧不起三皇子,妄想攀高枝的李芙,如今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懊恼自己此前为了将她绑到春阳宫的大船上,授意圆慧编出那命格清贵的说法。
明正帝素来对圆慧的面相之说深以为然,如今即便李芙如此不堪,看在她命格的份上,明正帝也不会将她弃之不顾。
更何况,此前淑妃还曾提议,将李家姐妹赐给魏卓言。
以明正帝对她的宠爱,定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这次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明正帝满脸怒容道:“此前爱妃说要将李氏姐妹赐给言儿,依朕看,李莉品行尚可,虽是庶女,给言儿做个侧妃尚算够格。
可这李芙,轻浮散漫,其身不正,只配给言儿做个侍妾!若不是有那命格一说,便是做侍妾都不配!”
淑妃思忖片刻,便也应下此事。
给一个庶女侧妃的位置,任谁都要说李家气运滔天圣宠优渥。
如此一来,仍然将李家拉拢到了言儿这边。
至于李芙,一个侍妾的位份,无伤大雅。
而且也断绝了李治中以此女向其他人投诚的可能,跟她一开始的谋划并无太大出入。
唯一不妥的,在言儿那边。
如今李家要嫁两个女儿进春阳宫,那原本定好要以媵妾陪嫁进春阳宫的虞兰娇,便不能再这么安排了。
毕竟她如今是李家义女,一口气娶李家的三个女儿进春阳宫,定然会传出不贤的名声来。
偏偏,言儿又对虞兰娇志在必得不肯放手,这倒给淑妃留了个难题。
她能想到的,魏卓言和虞兰娇自然也能想到。
明正帝赐婚的口谕传来时,虞兰娇心头猛地一跳,随即便是狂喜!
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想推李莉去打击李芙,居然为自己带来这样一桩意外之喜!
与她相反,李芙母女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心中大急。
一个猛子从榻上站起来,就要跑出去找三皇子要个说法!
刚推开门,迎面便看到喜不自胜的李莉。
此时此刻,李莉脸上的灿笑落在李芙眼中,比尖锐的钉子还要扎眼!
“贱人!就凭你也敢肖想三殿下!”
李芙一声暴喝,倏地冲上去,扯住李莉的发鬓就往地上掼去。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抢夺我的机缘,竟敢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抢我的风头。
还敢勾引三殿下,跟我抢嫁入春阳宫的机会,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说着一屁股坐在李莉的腰上,双手没头没脑地朝她脸上扇去。
李莉在府中低头久了,面对李芙发难,原本还忍气吞声,想着让她打几下出出气。
可眼见李芙出手越来越狠辣,死命扇她的脸也就罢了,还用绣鞋踩她的头,竟是不留任何余地想要她的命。
当下也不敢坐以待毙,身子猛地一挣,把李芙掀倒在地。
“你们都是死人吗,就这样看着人打我!
要知道我可是陛下赐婚的三皇子侧妃,我要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们通通都要拿命来抵!”
这句话直如一把钢刀,瞬间把李芙的心戳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啊啊啊啊啊啊!”
李芙双手捂住耳朵,神情近乎疯狂:“不可能!这消息是假的!不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赐你做侧妃,却只让我做侍妾!我是父亲的嫡长女!我跟三殿下情投意合!他说了会娶我做正妃!”
“住口!”
身后一股大力,打断了李芙的癫狂。
魏卓言急急赶来,便是听到李芙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
登时心中一紧,提腿便往她纤细的背上重重踢去。
李芙扑通砸倒在泥土地面上,看清动手的是魏卓言,胸中剧痛难忍。
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殿下,殿下!我是芙儿啊!”
她又哭又笑,满脸凄凉。
自在李府后院见到魏卓言第一面,与他焚香品茗之日起,她就将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付。
她知道,知道他心里有虞兰娇,可他对虞兰娇的执着也同样深深打动了她。
哪个女人不会羡艳这样执着的爱,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被他这样深爱着的人是自己!
所以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什么尊严都不要,任他肆意轻薄,答应为他的喜欢而筹谋纳别的女人。
她也愿意处处顺从他,为他打理好一切内务,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她想了很多很多,在那些臆想的时日里,她越来越迷恋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美梦快要成真了,却在成真前的一刻,碎了一地!
侍妾!哈哈哈!侍妾!
她李芙,户部尚书嫡长女,素来端庄贤淑,是京都贵女之中的佼佼者,居然被赐给他做侍妾!
而成日被她踩在脚底,看她脸色过日子的哈巴狗一样的庶女,居然压她一头做了侧妃!
凭什么!
“殿下,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嫡女,父母兄弟待我如珠如宝,我怎能只做殿下的侍妾,这口谕定然有误!”
她嘶哑着声音分辨着,希望魏卓言心软动容,为她谋划改命。
魏卓言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这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金口玉言,谁敢违背。”
一旁李莉捂被打肿着脸,娇娇怯怯道:
“我知道长姐素来看不上我这等庶女,可你我既然已经被陛下赐婚,就算是皇家的人,合该注意皇室体统才是,怎能如此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我毕竟是陛下亲封的侧妃,长姐这般,也太过以下犯上了吧。”
李芙神情一厉,“你这个贱人!哪里配做殿下的侧妃。
往日在府中,跪在地上为我擦脚沐足都是常有的,她哪里配!”
“啪”的一声。
魏卓言毫不留情地往李芙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李芙口中的怨怼戛然而止,怔怔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卓言。
往日他对自己,可是柔情满怀……
魏卓言沉沉地盯着她,第一次在李芙面前展露他的寡情和冷漠。
“李二姑娘是本殿未来的侧妃,你如此羞辱她,就是在羞辱本殿!”
“哈哈!未来的侧妃!”
李芙神情癫狂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原来他看重的,压根不是自己。
原来他要赋予尊荣和地位的那个人,仅仅只是他的女人而已。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压根无足轻重。
他看重的,只是皇子妃这个身份!
当这个身份被剥夺,当这个身份属于别的女人,他的目光也会随之而转移!
从始至终,对他来说特殊的那个“女人”,居然只有虞兰娇一个,只有那个她一直看不上,以为可以踩在脚底的虞兰娇!
哈哈哈,多可笑,她以为虞家家败,以为虞兰娇什么都没有。
可原来,她拥有着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李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魏卓言:“殿下,芙儿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