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权衡利弊之后，只见贺言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方铎面前，抿了抿嘴，努力挤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说道：
“你赢了，我认罪。”
“言成，你说什么？”身后的贾政尧听不清楚，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认罪！”贺言成突然转身大喊道，“我认罪！听懂了吗？”
刚才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现在被他这么一喊，整个会场都听见了，台下的人立即骚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实在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方铎站在那里，突然感到手足无措，贺言成突然的变化，太快了。
没想到贺言成微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什么意思？”方铎实在看不懂他这个动作。
“念在我留你一命的份上，给我最后的体面。”贺言成指了指那个U盘，依然伸着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逐渐释然，接着说道：
“相信我。”
方铎的心被人狠狠拨了一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从认识贺言成以来，每次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总是这个人伸出援手，护自己周全，远离那些人情世故的纷纷扰扰，以及遍地的陷阱。
即使在工作组鸣金收兵，自己因为不知何去何从而陷入苦闷的时候，还是这个人开导自己，告诉自己：所有的经历只是一种体验，不必太过在意。
他一次次保护着我，又一次次用自己的睿智教导我怎样越过心中的坎，逃离那些苦闷。
即使在打开宋儒生的储物柜，发现那些证据以后，方铎也难受了一夜。
“我只有一个问题还搞不清楚。”方铎扒掉U盘手问。
“你说。”
贺言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释然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让人感受到了一丝慈祥的味道。
“你接近我，应该是因为我调查徐雅清的案件让你感受到了危险，但后来你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不除掉我？”方铎盯着他的眼睛问，生怕他撒一点谎。
仿佛贺言成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此刻站在方铎面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因为我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你这样的人。”
贺言成说完，便取走了他手里的U盘，方铎竟愣在那里，忘了阻止他。
“你儿子没失踪？他在哪？！”方铎突然问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贺言成微笑着转头，把手里的U盘放到贾政尧面前的桌上，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走下台，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贾政尧对门口的警卫摆了摆手，两个人架住贺言成，带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梁秘书也被两个人当场带走。
当天下午，省委召开临时紧急会议，免掉了周江的工作组组长职务，由贾政尧亲自担任工作组组长，务必将临江的问题调查得水落石出以后再率队回到省里。
虽然没有人解释周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他这次离开临江的时候，连上次的待遇都没有，大大小小的领导没有一个去送他的。
只有方铎。
“小马你先下去转转，我们俩聊聊。”
周江坐上车以后说道。
方铎跟着他坐在后面座位，小马识趣地拉开车门，走下去以后又关上车门。
“你觉得你赢了吗？”周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的字典里没有输赢，只想让邪恶得到惩治，沉冤得以昭雪。”方铎也望着他，认真说道。
周江忍不住笑了，“贾政尧是不是告诉你，我之所以这么快鸣金收兵，是因为要竞争副省长的位子？”
“还用他告诉我？”方铎不屑地笑了笑，“工作组，我在自己以前办公的那间屋子里放了一支录音笔，你跟贺言成谈条件的事全被我录下来了，他让你快速结案，作为交换条件，你在竞争副省长的时候，他会动用省里的关系助你一臂之力。”
方铎说到这里，突然用拳头砸了一下前面的座椅，怒道：
“真相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只是利益交换的工具？！”
周江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淡风轻地笑了笑，说：
“这个案子，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而且省里各方势力的利益交错，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大道理！今天来送你，只是因为……你曾经是一个正义的人。”
方铎有些不耐烦了，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工作组的房间那么多，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房间跟贺言成谈条件？”
“为什么？”
方铎一只脚跨出去，整个人僵在那里。
“万事万物都有其自己发展的规律，有人只盯着眼前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别人在下一盘更大的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没做错什么，我不怪你。”
周江让方铎下车，喊了声小马，黑色轿车在夜色中……
第二天，两个身穿白衬衫的人走进省厅物证鉴定处，把一个鉴定人员带走。
与此同时，临江市纪委留置室里，方铎和省纪委的一个同志坐在贺言成对面。
“来审讯我？不对，你应该还不够级别。”
仅仅一夜时间，贺言成就仿佛老了许多岁，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会发现那里还藏着锋芒。
“贾书记特批的，让我参与跟你的谈话。”方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继续说道：
“宋儒生留下的证据我都打印出来了，你看看对不对，十年前……”
“十年前，我强奸了徐雅清。”贺言成打断他，自己说道：
“目击者有倪松和许晓光，这么重要的证人，我自然不能留他们，于是让蔡诚派人杀了他们，然后扔进龙河水库，制造成溺水的假象，没想到被两个钓鱼的看见了，所以我又让蔡诚把这两个人送到了国外。
后来那两个人不听话，回国了，所以我又派袁勇和雷刚去除掉他们。
哦对了，徐雅清认识宋儒生，被强奸以后跑去告诉了他，我本来也想把他干掉的，但是蔡诚替他求情，我留了他一命，为了让他保守秘密，我还让他成了临江市最有成功的房地产商。真是天道轮回啊！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最后竟然毁在他的手里，都是命啊！”
贺言成仰天长叹，眼神闪过一抹遗憾。
说到徐雅清被强奸的事，方铎立刻气得全身发抖，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愤怒的时候，于是强压住激动的心情，理了理思路，问：
“不对，根据宋儒生留下的证据显示，强奸徐雅清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
“是我儿子贺冬冬？别开玩笑了，我儿子品学兼优，十年前就突然失踪了，怎么会强奸徐雅清？
再说了，宋儒生只是听徐雅清说自己被人强奸了，道听途说而已，他的话能全信吗？而且徐雅清早就死了，所以从证据的角度来讲，宋儒生的话无从印证。”
贺言成半昂着头，用略带傲慢的目光看着方铎，继续说道：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当时强奸的细节，你跟当时的证据对比一下，应该是可以相互印证的，如果不是我干的，我不可能把细节了解得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