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铎一时不知道无从说起，也没法回应方子良的话。
于是，父子俩就僵在那里。
对，父子俩，难道不是么？
不管怎样，这一点是没法改变的。
而且，他变成了“怎样”，我又没有变成那个样子。
就像叶晓静说的，跟着自己的心走，想做什么就去说。
那么想说什么，也就能去说了。
方铎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服了自己，喊了一声：
“爸。”
方子良正在倒酒的酒杯忽的一顿，好在及时收住了，方铎接着说道：
“这些年，我无法相信任何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方子良嗯了一声，自己不再说话，或许是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哪一关？”
“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
方子良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曾经的儿子，今天想说点事情。
“你们的离开，好像都有自己的道理，但我有什么道理？我认为我的出生就没有道理！”方铎激动起来，继续说道：
“这些年吗，你们都不管我，我跟着姥姥长大。是，她也能让我吃饱穿暖，但我始终觉得自己缺了什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吗？”
每当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是自己词穷了，而现在的方铎就是这样，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内心。
“你既然问了，那我也问你个问题，跟你一块来的那个女孩，我觉得挺好，你连她都不能相信？”方子良终于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多话。
“不能。”
或许，方铎在此刻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才会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但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念头在作祟，那就是我可以离开她，她也可以离开我。”
“你们之间，好像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方子良接道。
“是的。”方铎承认的那一刻开始，就感到无比的轻松，他接着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些年过得很糟，很糟，但我不想说这些，我想说的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叫徐雅清的老师，他比你和赵冰对我都好，至于怎么好，我也不说了，总之很好，可是！”
方铎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遇害了！是被人杀的！”
“可是，这跟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好像没有太大关系。”方子良晃了晃酒杯，“我不知道是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
“有关系！你说的不是叶晓静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办徐雅清这个案子的，就是叶晓静的爸爸！他的定性是自杀！”
听了方铎的话，方子良能猜到这件事情的梗概了，他伸出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过了很久才问道：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这个女孩，其实真实目的是想查清当年那个女老师的事情。”
“不是！”刚刚平静的方铎，此刻又变得激动起来，“绝对不是！我刚才说了，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如果不出意外，她会跟我结婚的！”
“结婚就结婚呗。”方子良反倒变得平静起来，慢慢地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吃了几颗花生米，才慢腾腾地说道：
“你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还有，你知道吗？父子俩无论什么时候，是有心理感应的，很多时候，即使你不说，一个眼神，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
“什么有用？你谈一场有目的的恋爱有用？”
“我没有目的！我真喜欢她！”方铎大吼道。
方子良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酒，才慢慢说道：
“真的喜欢一个人，不用大喊大叫的。”
“少跟我说那些教育我的废话，你没资格！”方铎依然很激动，“我来的目的，就是走个形式，明天，你爱去不去！”
说完，他就要离开这里，没想到方子良却把他喊住了：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问你个问题。”
“赶紧问！”
“你觉得……自己这个性格是随谁？”
“随谁都行，肯定不是随你！”
“可是很遗憾，你这个耿直，容易激动的性格，正是随我。”方子良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我这辈子，心里从来没藏住事，只藏了一次，就是跟你妈离婚那次。”
“不要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理由！”
“随你怎么想了，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当年更像了，死鸭子嘴硬。”方子良摇了摇头，挥了挥手笑道，“回去吧，你要是有种，就把地址发给我，但我不一定去，就这样。”
离开方子良家的时候，方铎感到自己经受了莫大的侮辱，本来自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为什么聊着聊着，好像自己被洗脑了吗？
明明是他错了，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凭什么！
什么叫“我要是有种”？
方铎还没出小区，就把自己公寓的地址发给了方子良，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小区，就看到一队骑摩托的潮男潮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更惹得人心烦了。
方铎心情烦躁地要走，更没想到的是，一辆威武高大的摩托车停在了自己身边，车上的人戴着头盔，手里一下一下拧着油门，马达声在方铎耳边更显得聒噪了。
“噪音扰民，就没人管你们吗？”方铎瞪了那人一眼。
摩托车上的人晃了晃脑袋，才摘掉头盔，方铎这时候才发现，居然是宋瑶。
“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总少不了你。”方铎心烦意乱地说。
“哟！姐夫，心情不咋滴呀。”宋瑶莞尔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后座，“上来，瑶妹带你去兜风。”
“什么姐夫，别胡说八道！要疯你自己疯，我才不去。”
方铎转头就要走，却被她一加油门，把摩托车横在面前，其他几辆摩托车见状，也跟了过来，把方铎围在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姐夫，带你去浪！”
宋瑶长发一甩，颇有英姿飒爽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