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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这么乐观,洒脱,能够游戏人间,知道是建立在什么之上嘛?”

蒋碧云问道:

“就是你这大院子弟的身份,不是人人都生在罗马,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说难听点但也很现实,你们的起点,是我们这些普通家庭孩子,而且是绝大多数,他们为之一生都要去奋斗的目标、终点,

明白嘛?

所以我们乐观、洒脱不起来,身上带有很重的枷锁,沉甸甸的,压得你抬不起头来,你要不拼劲全力奋斗,那唯有被活活压死。”

“身份?呵呵!”

钟跃民笑了笑,道:

“我这大院子弟身份,也许还不如你们普通家庭的呢,真要像你说得这么厉害,你看我现在还能跟你在这说话?

早就去部队当兵,或者留京城,还需要来这下乡插队,再改造学习?

说真的,这身份我不要也罢,没劲!”

“那你怕是早就饿死了”,蒋碧云一点没给面,冷冷道:

“我刚说你幼稚,说的一点没错,你刚说得话,我可以理解为一种变相的‘显摆’。

你父亲的问题一解决,在你面前的就是一条光明且宽敞的坦途,以你父亲的身份地位,安排当个兵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许啊,你在这根本待不了多久,就能去部队了。”

钟跃民道:

“你这说得跟真事一样,我都不知道,要是我老子的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呢?如何?”

“那最起码也是有个盼头不是?”

蒋碧云道:

“而且希望很大,人嘛,不就为这点希望活着,

你再看看我们,李萍、王虹、曹刚、钱志民等等,家里没权没势,没任何关系,国家把我们扔到这穷乡僻壤,

我们就是想努力,想拼搏,但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劲,都改变不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来到这边后,晚上我躺在炕上,时常在想,我自己以后的人生,

扛着镢头,挑着粪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反复,后面也许就嫁给一陕北男人,生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他的人生轨迹也多半跳不出这一片贫瘠的黄土地。

所以,咱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钟跃民都不知道说啥了,这姑娘太过 ‘精明’了,事事巨细,他现在是知道这位为啥整天绷个脸,沉默寡言的,父母出事当然占据很大一部分原因,但跟自个性子也有很大关系,

老爱琢磨,想来想去,得!最后给自个无端生出一大堆问题来,妥妥‘受虐狂’啊。

把左手的半个馍给送进嘴里解决了,拍了拍手道:

“咱也别想着未来的事,要如何如何?活在当下才是真,最起码现在,咱的‘身份’是一样的,甚至还不如你,你看看现在?

我这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可是地主婆,我这吃了你俩馍,回头还得去你家干活,当个长工呢。”

“你才地主婆”,

蒋碧云剜人一眼,这人不正经是真的,但也有些好处,三言两语就能逗乐人,就是一没脸没皮的活宝。

见人也不哭了,情绪也稳定多了,钟跃民道:

“蒋碧云,咱今儿算和解了,好吧?就算重新认识,以后我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该骂骂,该打打,打是亲骂是爱,这样才能增加友谊,

也许到时咱俩之间还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爱情火花来呢……”

“滚!”

见人越说越没个正经,蒋碧云羞恼骂人,

“我刚说得那些话,不许跟其他人讲,明白没?”

“成成!”

两人在崖上聊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回到窑洞里,钟跃民一看菜篮子半个馍都没剩下,便叫嚷起,

“卧槽,你们这帮人丫的是猪嘛?这才多大工夫,把这一菜篮子的馍给造完了?

真特么是牲口。”

郑桐道:

“跃民,你也不看看我们多少人,我们都还没吃饱,谁让你跟人蒋碧云谈情说爱这么半天。

吃饭都不积极,怨不了任何人。”

“就是,就是!”其他人跟着起哄,赵大勇道:

“这有了爱情的精神食粮充饥,哪里还会觉得饿,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钟跃民撇下嘴,懒得说了,刚幸亏拿了俩馍垫巴了下,过去到炕边,鞋子衣物一脱便上炕躺下休息,

“睡觉,睡觉……”

夜,已深,‘吃饱喝足’,众人也都沉沉睡去,钱志民、张广志,两人呼噜震天,此起彼伏,跟他娘交响曲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简直了!

不过在同睡一个炕个把月后,其他人也都习惯,你要不闹出点动静来,他们都还睡不着了。

“跃民”,郑桐轻推了推边上的钟跃民,低声道:

“跃民……”

“别叫了!”钟跃民转过身,睡眼朦胧,“大半夜不睡觉,你想干啥?”

郑桐手里不知多了俩馍馍,递给人,“晚上没吃饱吧,来,这俩给你!”

钟跃民见面前的馍,两眼放光,抓过一个就啃上了,嘴里道:

“你小子不地道,还敢吃独食!”

“去你的!”郑桐骂咧道:

“别不识好歹,这我偷摸给藏起来的,我也才吃了三个馍,咱这么些人,一人能分到几个?”

钟跃民几口把馍给解决,还挺有良心,

“另一个你吃吧,我就不‘横刀夺爱’了。”

“行了!”

郑桐把馍塞人手里,道:“你吃吧,我问你个事,你得老实回答我。”

钟跃民也没客气,他是真饿了,大口吃起来,边道:

“啥呀?”

郑桐先瞥了眼炕上其他人,见都睡得死死的,低声道:

“刚你和蒋碧云在门口谈这么半天, 说啥了?”

钟跃民看人神色紧张,这大半夜来问他这个,用屁股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笑骂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丫的,我说你这大半夜不睡觉,还特么给我送馍,敢情在这等我呢。

哎,怎么着,你小子对蒋碧云有意思?”

郑桐也没否认,

“是有点意思,不过我得先确认下你这家伙对人有没有想法,你要有,我怕是没戏,还是早点退场,及时止损,不跟着瞎折腾了。”

“我有个屁!”

钟跃民把馍三下五除二给吃进肚里,道:

“你就放心大胆追吧,蒋碧云不是我喜欢那类型,倒是你小子,咱来这也没多长时间,你小子怎么就惦记上她了?”

郑桐低声道:

“跃民,你不觉得我和蒋碧云挺有缘分的,在京城时咱这拍了这么多婆子,到了陕北来这石川村插队,

巧不巧,人还跟咱一个大队,同个锅里吃饭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觉着吧,这是上天特意安排我的一段姻缘,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是老天爷可怜我,怕我在这太孤单,送个婆娘过来给暖暖被窝,

是吧?”

钟跃民笑起,“八字没一撇,你特么都要跟人一个被窝了。

行,既然对人有想法,哥们一定支持你。”

“别光耍嘴皮子啊”,郑桐道:

“来点实际的,我觉得蒋碧云对我没那个想法,倒是你,真就说不准了。”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钟跃民无语道:

“对人没丁点意思,你要有想法,那就去追呗,这天天在屋檐下生活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机会多的是。

拍婆子嘛,最重要是什么?脸皮厚,把自尊、害羞什么都抛之脑后,死缠烂打呗,她蒋碧云就是一钢铁,也得给她融化了。”

郑桐饶有兴趣道:

“哎,那你说我从哪方面入手?”

钟跃民翻个眼,就这还敢说是‘情圣’呢,整一嘴上强者,想了下道:

“你发现没有?

这蒋碧云本身就是爱学习的,言谈举止文静优雅,不像咱这些大老粗,张口闭口卧槽、尼玛的,

说明什么?说明人期望的另一半,肯定也得斯文、多才,志同道合,这样才有共同话题。

郑桐,你这面相倒是蛮符合的,眼镜一戴,书生气扑面而来,咱俩要不是老相熟,要搁街上碰到,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大学的年轻教授呢。”

郑桐苦个脸,道:

“晚了,我什么德行,人蒋碧云一清二楚,还书生,别把我当流氓、地痞就算好了。”

“晚个屁!”

钟跃民道:

“回头哥们给你想想招,把你这流氓形象改一改,让你显得博学多才些,到时人蒋碧云倒贴上来追你。”

“什么招儿?赶紧跟我说说!”

“你急个屁!”,钟跃民没好事,

“心里吃不了热豆腐,赶紧明儿跟人洞房怎么着,明儿再说,现在睡觉,困死了!”

翻个身,不再搭理人。

——

——

李奎勇和大队刘会计从集市买回来了的那头黄牛,蹄子上长一瘤子,回来后村里赤脚医生给它割了,一个礼拜后,这黄牛伤口结痂,腿也不瘸了,都能下地干活,算是捡了一大漏,

当然在此期间,他天天用仙泉给这头黄牛伺候着,能这么快痊愈,想来跟这有莫大关系。

他这被大队支书、小队长、村里社员好一顿夸,晚上还安排了村里几个婆姨,到他们知青窑洞这边给他们做饸饹面吃,那都是用细粉做的,没掺一点杂粮,完事在上面浇上勺,用白萝卜、胡萝卜还有猪肉做成的臊子,

简直了,让人食欲大开!

他们几个知青这一顿算是吃撑了,吃饱喝足,在窑洞门前捡个板凳坐下,天南地北聊着,

萧薇道:

“奎勇,你怎么就断定这头黄牛蹄子上的瘤子能医治好?

咱大队里的赤脚医生,我不是说人坏话,咱村里社员身体不舒服,人一开口就是这三句,

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嘛?有发烧嘛?

我给你配点药,记得多喝水,躺床上休息!

我都会背了,不管啥病,就这套路,他那包里的药,就那一两样,还需要配啊?

再说了,这可是医治黄牛,也不是人,兽医也兼职了。”

李奎勇笑起,道:

“咱大队能有个赤脚医生都算不错了,好些队里都没这配置,我也是赌一把了,这黄牛要医治不好,宰了呗,牛肉都要五六毛一斤,怎么都不会亏的。”

李子元道:

“你们女知青就别替勇哥担心了,就是这头黄牛死了,勇哥也不差这点钱,对吧?”

几个女知青不由撇撇嘴,人说得确实有道理,这李奎勇只要去公社,回来时就买了一大堆吃喝用的物品,花销都在五六十,甚至更多,

知道人不差钱,他们也跟着享福沾光,隔三差五都能吃上顿荤的,比在家里头还要好。

刘娇道:

“秦岭,你给我们唱首歌呗,带个头,晚上吃太饱了,得消化消化。”

这提议立马得到众人支持,秦岭领唱着,大家伙跟着哼唱起来,村里社员们家的半大孩童,最喜欢往他们知青点这边凑,有模有样跟着学唱起来,

氛围相当得好,就差生一篝火了。

玩闹一阵,后面又说到讲鬼故事上来了,他这听着,都是些聊斋志异上的故事,或者坊间上的一些传说,他这听一开头,基本就能想到结果了,

恐怖?毛毛雨,

不过几个女知青听得都缩到一块,脸上也都有些白了,就这样还嚷着继续,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奎勇,你肚子里肯定有存货,也说一个呗!”

萧薇对着人道。

“我就算了!”

李奎勇摆下手,道:

“我怕讲了,到时晚上你们一个个都不敢去上厕所,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少来!”

萧薇拍着隆起的胸脯道:

“你当我们是吓大的……”

紧接着却又是话一软,给自己留个台阶,

“就是真有个万一,到时我们一块去上厕所呗,有……有什么好怕的,

你赶紧说一个!”

“就是,来一个,来一个!”

盛情难却,自个要‘受罪’,那就怨不得他‘辣手摧花’了,

“嗯……”想了下,有了,然后道:

“那我给你们讲一个,话说有一支七人的登山队……”

他把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鬼故事段子,给原封不动照搬过来,

“其中一对男女是恋人,登山当天,这女的身体不舒服,就留在了山下营地,另六当天出发继续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