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着胳膊也不知走了多久,七弯八拐似乎通过了重重关卡,才终于停下。
当脸上黑巾再被摘下,王老爷才发现,已置身于一座囚牢中。
明显是典昭司衙门,用于关押真正十恶不赦的要犯重犯的地方。
总体还算宽敞,三面皆是密不透风的石墙,估计至少得有足两尺厚,正前方的牢体是一根根足手腕粗的黑铁柱子。
牢门外,仅有一条狭长笔直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头,每隔三四丈开外,便有两名腰挎长刀孔武有力的兵丁把守。
幽暗无比,说是暗无天日也不为过,仅有门口一座火盆里燃烧着的熊熊火光,让人能将周围瞧个大概。
别说寻常犯人,恐怕即便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插翅难飞的。
也终于有些明白 ,为何这典昭司大狱,会是无数人闻之色变如噩梦的地方了。
被关进了这里,即便再硬的汉子,就算能侥幸扛住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酷刑拷打,可这种幽闭暗无天日的环境 ,所带来的孤独恐惧,也是足以让人精神崩溃,彻底疯掉的。
或许因为长期不见阳光也不透风,空气中总弥漫着些潮湿发霉的味道,还有些刺骨的寒意。
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唯独意外的,本以为这囚牢中,当是肮脏污秽不堪,甚至地上还极有可能到处留有前辈们的屎尿,蛆虫密布臭气熏天,毕竟能被关进这里,绝对是不被当作人看的。
没想到,牢房中竟还打扫得格外整洁,几乎是一尘不染。
不仅如此,最里侧墙角,还摆放着一张不算太宽的木床,上面铺了厚厚的被褥,跟前地上还有个可用以取暖的火炉子。
另一侧,还摆放了一张小桌案 ,一把椅子。
一应物事,甚至包括放在牢门角落的恭桶,虽简陋了些,算不得奢华考究,却明显是全新置办的。
这也就罢了,那小桌案上,竟还摆放着四道颇为别致的小菜,外加一壶酒,一碗白米饭。
明显是先一步刚刚送来的,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让王老爷却是一下子愣住了,惊诧得眼睛都直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
不科学啊!
第一次蹲大狱,实在没什么经验,之前也鲜有了解,难不成这大康朝,对待囚犯,都如此宽厚有礼且人性化的吗?
不但有床睡有被子盖,而且牢食还有酒有菜的,这待遇,比起寻常百姓家过日子也丝毫不差的嘛。
可没想到,不等他忍不住满心疑惑开口出声,却见跟前那刑律司司正程柏,却是面色一沉。
一副公事公办六亲不认模样,象征性一拱手,“无圣上旨意,接下来就只能委屈国公爷暂居于此了!”
“本官虽与国公爷,也算旧识,且向来颇为敬重国公爷一片忧国忧民之心……”
“但在其位谋其职,本官也不能因此而坏了咱们典昭司的规矩。”
随即,伸手一指旁边那桌案上那几道别致小菜,冷声道,“国公爷一路跋涉,舟车劳顿,想必也早已饿了。”
“那地上有狱差刚送上来的两个粗糠馍馍,虽比不得国公府的美味佳肴,又冷又硬还难以下咽,可咱典诏司的牢饭向来如此。”
又伸手一指墙角那张铺着崭新被褥的木床,“吃完了,便在那张草席上歇着吧。”
“这草席虽烂了点,可总比躺在地上好一些,至少能抵御一些寒气。”
再一拱手,“国公爷,保重!”
随即,便领着两名手下退了出去。
直看得王老爷一愣一愣的,眼珠子瞪得滚圆。
然而同样这时,牢门“哐当”一声,正要从外面锁上,却突然只听得远处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
隐约间,似乎有一男子气急败坏在破口大骂,“滚开!”
“你个狗东西,再敢横加阻拦,信不信本王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
“知不知道里面关着的是谁?那是本王过命的兄弟!”
“老子管你典诏司衙门什么规矩?要是老子兄弟受了啥委屈,少了一根汗毛,本王亲手剁了你喂狗!”
“杂碎!呸!”
夹杂着的,还有阵阵赔笑讨好的声音,“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陛下有令,今日之要犯,无陛下亲诏,谁也不得探视的啊!”
“况且,咱典诏司衙门乃机要重地,即便殿下身为东宫太子,亦不得擅闯的啊!”
“否则,是为重罪啊!”
然而换来的,却又是一声杀气腾腾的怒喝,“放你娘的狗屁!”
“本王今天还就硬闯了,怎么着?”
“少拿圣上压我,大不了老子陪我兄弟一起蹲大狱便是,你这杂碎玩意,吓唬谁呢?”
“堂堂东宫太子,长这么大连大牢都没蹲过,传出去都丢人!”
“我兄弟说得好,人死球朝天,不服就是干,今天这典诏司大狱,本王就是硬闯了,怎么着?”
“来,来,你也别给讲那么多规矩,马上禀报圣上去,然后让满朝文武都在我爹面前上折子参老子!”
“你要是不敢去,你就是蹲着撒尿的,本王瞧不起你!”
“狗东西!”
随即,又是一声大呼,“王兄,王兄,你在哪儿?”
“兄弟来看你了!”
“哎哟我的兄弟也,你受苦了哟!”
王老爷循声望去,却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正前方那狭长且重兵把守得滴水不漏的通道,最远端,此刻正大摇大摆冲进来一人。
不是赵太白那二球货又是谁?
身穿蟒袍,头戴远游冠,手里还握着太子令牌,满脸滔天怒色,气急败坏得很,走起路来摇头摆尾的。
一边杀气腾腾往这边冲,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不仅如此,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身着盔甲的兵丁,从制式打扮来看,应该是太子府的亲卫府兵。
足足二三十人之多,手里还抬着些杂七杂八的物事。
除此之外,其中还夹杂着四五个典诏司衙门的差役,为首一个身材壮实满面络腮胡看着应该是个小头领的汉子,正跟在旁边。
苦口婆心劝说个不停,“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殿下此举,这是要出大事的啊!”
“卑职还请殿下,切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啊!”
满面惶恐之色,额头冷汗都一颗一颗往外冒,一个粗壮汉子,硬是被逼得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