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势一想到自己母亲藏起这封信的心情,就替她感到万念俱灰。
曾经的爱人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还来向她笨拙地求助如何哄好自己的妻子。
宋焉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来来去去。自己的母亲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最后宋焉又选择了盛藜,盛势不敢想下去,否则父母相爱的形象在自己心里会产生裂痕。
追究到底是谁窃走了谁的爱情,已经不重要了。
弥补生者的缺憾,若是有可能的话,才是盛势唯一能做的。只是他不确定这封久远的信件交给周韵时,对她来说,是否又是一场难以承受的雪崩?
盛势想到了一个人,让他做决定是否要把这封信交给周韵,比他自己更合适。
在公司显然不适合谈这种事。
那一次,般般请他去家里吃饭,盛势欣然应允。
这种家庭聚餐经常有。沈般般和宋寒周的家里总是热闹地经常有人去拜访,家里三个孩子是所有人看着长大的。盛势这头,叫舅舅或者叔叔都是可以的。反正无论是什么身份,他和般般都是家人。
至于宋寒周,仍然是对他保持警惕的态度,不冷不热。
两人之间不需要打什么太极,什么友好的开场对白,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当然,在般般面前,他们会装也要装的兄友弟恭,表面和平。
晚餐结束后,书房里,盛势将那封信直接放在了宋寒周的面前。
“这是什么?”神情冷淡的宋寒周皱着眉头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盛势不想做太多解释,转身拉开门,出去前还是回头补充了一句,“是从我妈的遗物里找到的。”
周韵把家里的透明玻璃琴房改成了花房。
她晚年喜欢种种花,弄弄植物,也喜欢在花房里招待亲朋好友来喝茶聚会。馥馥、允允和早早小的时候,她会帮宋寒周和般般带孩子,所以特意在花房里弄了一面墙,孩子们可以在上面涂鸦画画,四季变幻,画的花也不一样。
那架价值千万的钢琴,已经不放在那里了,被她捐掉了。
宋寒周去的时候,她正在花房里修剪枝叶,看到他的到来,习惯性地往他身后望去,以为会看到般般带着孩子一起过来。
“你怎么来了?”
很少有宋寒周单独过来看她的时候,所以周韵才感到奇怪。
宋寒周立在一丛白蔷薇后面,黑色西装笔挺,冷淡的神情,从周韵年渐老花的视线里,依稀觉得像极了某人。
从前,母子俩不是针锋相对,就是相顾无言,从来就没有好的氛围。
在宋寒周眼里,自己的母亲就是冰雕的花,任何人靠近她,都会被她冷酷锋锐的棱角刺伤,要么就是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冻伤。
只有这两种结果。
他从不同情自己的母亲。她是婚姻和感情上的失败者,那或许是宋焉欠她的,也是她执迷不悟的结果。走到那一步,谁没有错呢。谁也不能说自己是清白的,说句后悔就能一笔勾销。
直到看到盛势带来的那封信,宋寒周才真正明白,周韵当年的爱有多热烈锋利,她才被那柄扎入对方心里的匕首扎向了自己。
“顺路来看看你。”宋寒周低头捻着旁边的白蔷薇。
无论从公司还是从家里,到这里都是不顺路的,一头灰色长发的周韵淡淡一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优雅且动人。
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子,“坐吧,想喝茶吗?”
“好。”
曾经针锋相对的母子俩还有机会能够坐在一起安静喝下午茶。
微风很和煦,周韵老花的视线里,望着旁边宋寒周的侧脸,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在她曾经下定决心放宋焉离开时,她已经做好了往前看的准备,放下她求而不得的感情,放下相互折磨的爱人,让他离开自己。
或许,时过境迁,她释然了,可以跟宋焉再次面对面见面了,他还会愿意像个朋友来拜访她,至少来看看他和自己的儿子,仅此而已。
然而她没有想到,放下他的那一天,也是她亲自将他推入了地狱,是她亲自送他去死,目送他上了那辆车,在大雨瓢泼里一去不回。
她期望的和平景象,再也不会出现,宋焉再也不会有机会来看她和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坐在她对面,两个人一起喝杯下午茶。
是她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