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盘子也空了,雨还是没停。
地上用筑堤的模样在木亭外筑了一圈防水。
晋九怀先前多嫌弃木亭丑,现在坐在这儿,吃着糕点,看着外边连成线的雨幕,感觉就有多香。
人们常说,偷得浮生半日闲。
晋九怀从登基以来,从没休息过一天,他更试过浪费时间到御花园里,这样看雨。
说来奇怪,这木伞很丑,没有亭子美、更没有亭子大气,般配他身份,但就是这种雨天,就这样丑丑的,反而有伞的感觉,让人觉得是在伞下躲雨,莫名舒服。
要享受,还真是要找玉妃来……
晋九怀视线落在沉鱼坐着的秋千架上,不知为何,看她睡那么香,他也想找个秋千,躺上去像她一样盖个薄被,在这漫天雨声中小憩一会儿……
视线望向一旁在亭中避雨的王顺。
晋九怀招手,让他找太监们给他也搬来了一架躺椅。
黄花梨的木头,平常都是永清宫那种地方,金贵爱惜的养护着。如今,却被迫堕落到了御花园,和一个侍卫做的秋千架一起使用……
沉鱼装睡,可后来,晋九怀来得太慢,也是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舒适惬意,仿佛有微凉的雨丝,枕着雨声入眠,却又格外好眠。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她会看到晋九怀竟然睡在她旁边……的躺椅上,他身上也盖着薄被,却是玄色龙纹的,那躺椅也是黄花梨木的,雕的龙,龙口里衔着柱子,活灵活现,分外奢华。
沉鱼格外盯了那躺椅,不顺眼并且惦记上了。
收回目光,沉鱼从秋千上下去,来到晋九怀身边,她站在他身边,俯视他漂亮的脸,冷淡干净的脸庞,模样自然是好看,可那左眼尾的红色泪痣又格外招人。
俯身,沉鱼在他泪痣上落了轻轻一吻。
如羽毛般轻。
“陛下~”她轻唤。
不远处亭子里,王顺看到了!可是,他瞳孔一缩,想上前又不敢……
“唔?”晋九怀拢眉。
女人温软低低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他的梦境,把晋九怀从梦中带出来。
“醒了吗?”沉鱼问。
她眼眸含笑,秾丽动人。
那绛紫色的宫裙,像是一片紫色的云,映衬着她雪白的肤色,沉鱼含笑眼眸,还有刚才感受到的亲吻,晋九怀心神微恍,一时竟分不出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既然醒了,那就不是我欺君了。”沉鱼俯身,又轻吻在晋九怀的眉眼……薄唇上。
这轻柔辗转,温热厮磨。
晋九怀刹那清醒,他睁开眸……
眼前是沉鱼漂亮脸庞,鼻间是女人身上馥郁的软香,晋九怀瞬间有了……感觉。
可是,神智归来,淡眸微沉,晋九怀又眸藏阴鸷,抬手便推开沉鱼。
只可惜,沉鱼在梦里已经知道他这铁血无情的性格,不等他挣扎,她已经收手,翩跹得退后,避开了他。
晋九怀擦唇。
“陛下~”沉鱼含笑的唤。
她笑容妩媚,行了个礼,却不怎么认真。
“这雨天湿气重,陛下怎么能在这园子里就跟嫔妾一起睡下了呢?传出去,人家又该骂我是妖妃,祸乱宫闱,损伤圣体?”
晋九怀淡眸幽幽。
他还没开口治她的罪,她倒是先委屈上了?怎么,是怨他冷落了她,没把她这些罪名落实?
“今夜朕留宿未央宫。”
沉鱼怔了,忽然反应过来晋九怀说了什么。
“真的?”她眸光闪闪,立马妩媚多姿的靠过去,“陛下~君无戏言,嫔妾真的等到这一天了吗?”
“自然。”晋九怀握上她的手,止住她靠近。
那淡眸深深注视着她,“把你面饼的配方交给朕。”
原来是发现方便面的妙处,所以,准备换取秘方?
沉鱼,“呵,陛下~您这话说的,这天下,有什么不是您的么?就像魏然、晋聿,您一早许给我,事后不还是想要就直接带走?”
这话刺耳,差不多指着晋九怀的鼻子,说他出尔反尔。
晋九怀也黑了脸,但他知道慕沉鱼这女人心眼也小,他要是不赔偿,她怕是一辈子都要记心里……
“那你想如何?”晋九怀拢眉道,“金银珠宝,古董玉饰,朕都可以给你。或者,随你去朕的私库里挑?”
“不,这些我都不要。”沉鱼微笑,“嫔妾要陛下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陛下愿意吗?”
“何事?”晋九怀眉头更紧。
沉鱼,“这面饼制作方法不难,虽然耗费些食材,但是,若是行军打仗,可饱腹,保存时间长。尤其是加热水冲泡,可以解除困顿,破晋国攻凛国的粮草之急。陛下,真的不考虑吗?”
图穷匕见,晋九怀终于看到了沉鱼的真面目。
她并不是草包,而是心机颇深。
“你要什么?”晋九怀紧迫的盯着她,神色阴沉,泪痣妖冶如血。
若说着伞下先前还有半分旖旎,如今对峙,暧昧散了干净,沉鱼甚至听到了好感度下降,可她半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红唇勾起,对着晋九怀懒散的笑。
“我要户部巡官,尹向耒的命。”
“理由?”
“看他不顺眼呀,陛下。”
她嗓音温软,可被她这么望着,晋九怀淡眸反而更加莫测,时至如今,他倒是已经分不出她什么时候是在做戏,什么时候又是真情实意……
“那他命可真不值钱,一个堂堂二品大员,竟然要死在你一句话下。”晋九怀也弯起薄唇,笑了笑。
他这笑没什么温度,泪痣在眼尾更显得阴鸷,那沉郁的眸色是在权衡利弊得失。
一个巡官,换面饼配方,听起来是荒唐了。可是……
沉鱼,“他不值钱,可是,配方值钱呀?他死了……”
忽然望了晋九怀,那妩媚笑意漾开,刹那勾魂摄魄,素手在腰间又做了解衣带的动作,“我……我和我的一切不都是您的?”
晋九怀眼皮跳了跳,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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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巡官,尹向耒。
他贪污受贿、私吞汴州的修河堤的官银,以次充好,用虫蛀的木头修建河堤。
洪水来临,汴州决堤,他又联手汴州城主,封锁消息,倒卖官粮……可以说是水患之后,饥荒和瘟疫的罪魁祸首。
晋灏前往汴州赈灾,尹向耒买凶杀人,晋灏拿到线索、回京述职,又逢汴州瘟疫爆发,尹向耒趁机坐了盐商的船,逃去了南方,至此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