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的异样没逃过身边人的眼睛，只是当下没往深处想，顾源以为，她或许是最近忙到昏头才把几个月之前发生的那些不快给淡忘了。
不见得是坏事，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又或许这段日子以来，彼此之间的关系接近于相敬如宾，她反射弧太长，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年纪轻轻的也跟家里老太太一样颠三倒四？”
苏玟落寞地低着头，记忆出现断层的结果就是，顾源挥拳相向，恶语交加的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而在刚刚不久之前，苏玟记得，他们明明是可以谈笑风生的亲密关系。
瞬间冷水兜头浇下……
错乱的思绪搅的她心神不宁，连回应也跟着慢了半拍。
“那个……你下次跟顾启帆能不能好好说话？他是我的合伙人，你总对他耳提面命的，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那小子到你跟前打小报告了？”
顾源车速开的慢，不时地偏头打量苏玟脸上的神色 ，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苏玟嘴唇动动，见他没动怒，声音不大不小:“哪里需要他打报告？听他接电话也猜到了，指望你们兄友弟恭怕是不可能了！我还没见顾启帆对谁这么恭顺过，他是真拿你当哥，哪怕不入耳的话也听着，你也别总拿他当你公司员工一样，想骂就骂，不想想，他也没吃你那碗饭！”
苏玟早看不下去了，顾启帆跟受虐狂似的，动不动就被顾源吆五喝六的指挥，一句抱怨也没有。
几次太忙晚归，顾源在她面前没说什么，背地里把顾启帆骂的大气不敢出，怪他没把工作安排好，尽加一些无用的班，简直毫无道理可讲。
“知道了！”
明显的不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显得他此时的顺从听上去特别的敷衍。
一只手突然覆到头顶，轻柔的抚了抚后，又缩了回去 ，这个微妙的动作让苏玟想继续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你这两天是不是那个来了？动不动的呛我，早上就因为上厕所忘了关门，捏着鼻子骂我半天，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顾源语气松快，听不出抱怨的意思，倒像是在打趣她。
苏玟低头看手机，皱着鼻头，那嫌弃的样儿都懒得掩饰。
“谁让你吃那么多肉，拉的屎太臭……”
顾源要笑不笑地憋着，苏玟那张脸倒是看出来几分生机勃勃的样子，瞅着可爱。
原本的她就如现在，是有些娇纵的小脾气的。
言归正传，顾源每想起那个便宜弟弟，总是跟苏玟对他的评价有些出入的。
一个大男人，每天在微信上跟现场直播似的，吃个饭，都要拍照片发给他。
一天喊上八百回的哥。
腻歪的叫人发慌……
骂他也是情不自禁……
刚刚来的路上还约他明天去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鬼地方钓鱼。
“我是他哥，说几句怎么了？年轻人受点挫折是好事，自家人提醒他总比以后被外人打击来的好吧？”
顾源大道理说的冠冕堂皇的，不想想，顾启帆这种商业精英还要他来提点？明明就是为了博取顾源这个大哥的注意力，在他面前主动放下身段而已。
苏玟能察觉到，顾启帆花团锦簇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干涸已久，对亲情无比渴望的赤忱之心。
或许，不管顾源怎么对他，顾启帆都是甘之如饴的。
“嗯！你都对。”
苏玟散漫地开口，跟顾源说不通的时候，认同他，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精神内耗。
“又开始了，你还是骂我几句，我听着舒坦下。”
苏玟抿唇笑笑，偏过头不想让他瞧见。
一路上，顾源话特别多，插科打诨，最后对苏玟的称呼变成了“苏总”。
“我看最近网上对你的评价甚高啊！”
苏玟心里跟明镜似的，讥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周瑾买的热搜！那些文案谁想出来的？尬吹也得有个限度，你当网友没脑子？下次想做好人好事提前说一下，我至少能指点你一二。”
顾源:“……”
“真是不识好歹，周瑾那个奇葩想的文案，她忙你的事倒是积极的很，要不要把她送你公司去帮忙？”
“别，到我这儿跟下放有什么区别？”
苏玟立马回绝，周瑾看似在顾源身边做些琐碎，实际上权力不小，公司上下人人都能叫得动，苏玟现在用起她来也是得心应手。
“你认识黄明昊吗？”
话一说出口，苏玟就卡壳了，她怎么这么糊涂？黄明昊是小领导的发小，莫名其妙在顾源面前提他做什么？这跟给对手递刀子有什么区别？
苏玟心虚地朝他看看，心脏扑腾的厉害，怎么都压不下去。
“认识啊，网络信息部门的主管，他有个女儿，暑假经常带到公司来写作业。”
“哦！”
不知道黄小雅还认不认得她，苏玟模糊能想起小姑娘很喜欢她烧的蛋包饭。
“你问他做什么？最近打过交道？”
顾源没往别处猜，他也想不出来这两人还能有什么交集。
一时间没有找到天衣无缝的说辞，苏玟不自在地在座椅上挪动了下坐姿，又拧开一瓶水拖延时间。
一起生活久了，总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一点端倪来，苏玟脸上的微表情明明就是覆水难收的懊恼，还有点对他的怯意。
顾源立马了然，大概跟那个男人有关系，悲戚涌上来，很快又被他强行消化掉。
狎昵地扯着唇朝她笑:“不小心说漏嘴了？”
苏玟局促地咬唇，她不是个撒谎的高手，被顾源奚落的脸发烫，倒是有些意外，顾源好像不是特别在意这事，语调里都是戏谑。
“你当我没问吧！”
顾源瞧着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到了半山别墅，苏玟躺在床上，视线落在头顶两人的结婚照上，不知怎地，眼泪突然就收不住了。
顾源洗完澡出来，见她平躺着不动，眼睛一直睁着没眨，枕头上沾满了明显的水渍。
他心一慌，凑近看，女人满脸的悲恸，目光空洞，透着股生无可恋的死寂。
“这是怎么了？”
顾源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湿哒哒的。
苏玟抬臂挡着脸，不知道是难为情还是什么，
“没事，突然想到了一些难过的事，没忍住。”
“什么难过的事？说给我听听。”
顾源掀被上床，挨着她。
“想不起来了。”苏玟闷闷的，终于止住泪。
“想不起来就算了，老公讲个笑话给你听听！”
话音刚落，笑点低的男人就已经在苏玟耳朵边上“鹅鹅”地龇着牙傻笑……
“小蚯蚓问，妈妈，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啊？哎……”
顾源笑话讲一半憋不住了，又开始“鹅”了。
也幸好苏玟现在有耐心。
“爸爸……爸爸陪人钓鱼去了！哈哈哈哈……”
苏玟:“……”
她很给面子地用力扯着嘴角，安静又乖顺，只是模样落在顾源眼里就有点勉强。
还真是，暴君为博美人一笑，美人假意周旋，奈何演技不佳。
“再讲一个？”
苏玟点点头，“嗯！”
顾源清清嗓子，把苏玟往怀里拢了拢，
“苍蝇妈妈跟苍蝇宝宝正在一起吃饭，苍蝇宝宝好奇地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吃屎啊？妈妈生气地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这回顾源倒是没笑……自下而上突然窜起一团火，一瞬间冲到了天灵盖，他整个人不可置信地僵住了。
他的命门正被怀里的女人掐在股掌之中……
还挑衅地觑他:“跟你说了多少遍，别老讲屎尿屁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