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沫沫打来电话跟苏玟汇报今天的工作进展,
“沫沫,我明天有事来不了公司,记的盯一下陈厂那边的大货产前样,衣服做好了以后让他不要寄,快递过来还要晚上一天,我让钟汉晟直接开车去拿,争取明天直接从公司寄走给客户确认。”
“好!知道了。”
苏玟想了想,还有些忘记提醒的,又在微信上一一列出来发到了他们部门的工作群里。
钟汉晟在群里@苏玟,
“油费能报销不?”
苏玟:“你那车轰隆隆地开到工厂,跟炸街似的,人家怎么看你?小老板耀武耀威来了?开公司的商务车去,来回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给你一百的出差补贴……”
钟汉晟就知道在她面前讨不到什么好,但又不得不低头,毕竟钱淌在手上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能跟安少奇吐槽:“你姐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抠搜的令人发指。”
安少奇偏头朝苏玟看了眼,车窗半开着,风撩起了她的碎发,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整个人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凝着眉头,视线一直盯着手机,有种茕茕孑立的孤单。
姐姐怎么可能没有人情味?她是这个世上最重情重义,最温柔的人……
至少,在他心里,姐姐一直没有变过。
苏玟是跟着安少奇一起在铂悦公寓门口下的车,整个人还处在半游离的状态,差点就和安少奇一起进了大楼。
“姐姐,饿了吗?我点了pizza,马上就送到了,要不要上去跟我一起吃?”
苏玟回过神来,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不了,你姐夫在家等着,我得回去了。”
转身刚要走,苏玟又止住脚步回头,嘴角露出一丝让人怜惜的苦笑:“小奇,我……我是不是不应该接受顾源?不配有如今的生活?”
“姐你瞎说什么?”
安少奇不放心,还是决定把苏玟送回去。
两人就这样挽着走,影子在路灯下被拉的很长。
苏玟周身笼罩着低迷的气息,很久都不发一言。
“姐,别想了,姐夫知道了又会不高兴。”
“嗯。”
今天的事情,苏玟一想起就会浑身颤栗恶心,偏偏她不能大张旗鼓的去闹去发泄,只能隐忍着这股郁结气,一直憋闷在心里。
“姐姐,别人说什么不重要,你既然活下来了,就要往前看,如果你不排斥跟姐夫在一起,生活又能走向正轨,那就是正确的选择,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安少奇伸手搂住苏玟肩,低头逗她说:“我听钟汉晟说你今天打人了,手疼不疼?”
不提还好,这一提,苏玟的手掌心又开始麻了,早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就不该用自己的手打,当时应该薅头发才对,算了算了,已经没机会了。
见苏玟脸色好转,安少奇又捏着右耳朵向她凑近,“姐你看,我打耳洞了。”
苏玟愣住,停住脚步,眯着眼睛朝他手指的地方看,还有些充血发红的耳垂处确实打了个洞,还插着个小塑料棍用来防止耳洞闭合。
“你跟钟汉晟学的?”苏玟拧着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安少奇是成年人,打个耳洞而已,不至于跟他上纲上线。
“小心发炎,耳钉别瞎戴,我给你买个好一点的,不然容易过敏。”
苏玟注意到安少奇手腕上戴着的还是很多年前给他买的那块运动手表,这个弟弟对东西很爱惜,不追求什么奢侈品大牌,给他买的衣服也一直在穿,从没有嫌弃过她这个姐姐的审美和品味。
如今上班了,他这身行头看上去还跟个大学生似的,好像不大合适了。
“你们上班穿成这样没事吧?”
“挺好的!我们对着装没有什么要求,公司里都是些程序员,不修边幅是常态,跟他们比起来,我算是最注意仪表仪容的了。”
苏玟抿唇笑笑:“也是,我听说程序员都爱穿格子衬衫,工作久了还会秃头。”
安少奇下意识抬手,五指穿过浓密的发顶,松了口气。
“你快回去吃饭吧,我上楼了。”
这段路太短,没聊几句就走到了苏玟家楼下,安少奇耸耸肩,朝她随意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转身就大跨步消失在夜色中……
上楼开门进屋,一眼瞧见顾源正在客厅,拿着逗猫棒跟小喜玩,欢欢听到开门声,奔了过来,绕着她的腿转圈,“喵呜”直叫,像是委屈的求抱抱。
“哎呦,他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苏玟弯腰抱起欢欢径直走到零食柜那边,给它喂了根猫条,小喜闻到味道也不跟顾源玩了,扭头跑过来围着苏玟直打转。
“米饭已经煮了!”
顾源也是刚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淘米煮了两人份的米饭。
“嗯!那我去炒菜……”苏玟放下猫,扎上围裙,进了厨房。
顾源这么大条的人都明显看出来苏玟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下班回来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好好跟他说句话……
晚饭烧了两个菜一个汤,苏玟吃的不多,跟顾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情绪也不太高。
“工作不顺心?饭吃这么少……”
苏玟就端坐在餐桌对面看着他吃,时而看看手机,脸上淡淡地,没有太多表情。
“天有些热了,没什么胃口。”
顾源不买账,心里快速过了一遍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抑制不住的去想,是不是跟那个男人有关,才让苏玟看上去一副清冷的样子,真恨不得把她脑袋给撬开看看。
“不会是怀孕了吧?”顾源随口一说,这几次他们都没有做避孕措施,心里确实有种隐秘的期待。
苏玟把她面前的碗筷收起来,没有顺着顾源的话往下说,她肚子有些隐痛,应该是大姨妈来前的征兆,怀孕个屁。
她是想要个孩子,而且已经预约了孕前检查,能不能成功怀上,还是未知数。
“没有,你想多了。”
顾源脸色暗淡了下去,明显看出来有些失望。
半夜,苏玟突然毫无征兆地腹部绞痛,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顾源跟着紧张起来,除了替她揉肚子,也没有其他办法替她缓解!
下身突然像开了闸似的有一股温热流出,裤子被染红了一片,连床单也没能避免,两人被吓得睡意全无。
苏玟脸色刷白的,额角还在渗冷汗。
顾源看着不大对劲,不像是简单的来大姨妈,以前苏玟经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疼成这样过。
他赶紧起身穿衣服,然后带着苏玟去医院看急诊。
赶到医院,做了不少检查,拿到报告的那一刻,顾源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不明白医生说的自然流产是什么意思,苏玟在诊室接受检查,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是血色全无。
医生交代说:“胎儿才五周,已经排干净了,不需要清宫,回去注意休息,有空过来再做个全面检查。”
苏玟一直回不过神来,直到取了药,两人坐回到车上,才开始慢慢消化这个现实。
多可笑,她怀孕了,孩子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医生说不清楚原因,胎儿早期生化的因素很多,可能是发育不好,优胜劣汰,也可能是妈妈情绪不稳……
总之就是没有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气氛压抑到让苏玟想要逃离。
顾源的失意落魄全表现在脸上,他下意识从兜里掏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他跟苏玟的第一个孩子,来的突然,没有的莫名其妙,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晴天霹雳般砸在他头上,怎么能一下得到开解?
他甚至连安抚苏玟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沉默着,等待着自己内心那股创伤慢慢愈合平息。
原本苏玟也没指望过这么快能怀上孩子,医生之前就跟她提醒过,如果想怀孕,她这个身体还需要再调理一段时间才行,不然能怀上的概率不大,也容易流产。
好在孩子月份小,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算是万幸吗?
“你难过吗?”顾源突然扭头问了一句。
苏玟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些,可也看不出任何悲戚的神色,这让他陡然生出了恼意。
“医生说了,这种情况很在正常,胚胎质量不好,没有了是好事。”
苏玟平静地说出这番话,顾源听着却是那么刺耳,好像真正伤心痛苦的只有他一个,只有他在乎这个这个突然没了的孩子。
而苏玟呢?居然是这幅无所谓,欣然接受的态度,更像是松了口气。
顾源没有再说话,开车回了家。
小产的事,苏玟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她把工作安排下去,准备在家休息几天。
顾源也没去上班,监督苏玟在家躺着。
他天天去半山别苑盯着厨房煮乳鸽汤带过来,晏芝见他神色恍惚,没了之前的嘚瑟劲,猜到了什么,又让人放了些燕窝和花胶在他车上。
顾源那么大条的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居然知道把水果加热一下拿给苏玟吃。
“我没那么矫情!”
苏玟被整得有些不大适应,尽管如此,她还是欣喜的,顾源的变化肉眼可见,好像自从没了这个孩子以后,他突然在一夜之间就变成熟了。
他会半夜蹲在卫生间里给苏玟洗脏了的内衣裤,会时刻关注室内的温度,会提醒她吃药喝水,少看手机……
苏玟有种被密密实实照顾着的幸福感,当这个人是顾源的时候,一切看上去又似乎那么的难得。
这天,公安局那边打来电话,苏玟正在睡觉,是顾源接的。
问清楚是什么事后,顾源挂了电话,脸色阴沉,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边。
那天苏玟回家后就流产了,这样的巧合难免不让他多想。
他忍不住把孩子没了的原因迁怒到这件事上,尽管他也知道,这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还是架不住会去想,怎么都控制不住。
大概真的是受虐受习惯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去为难苏玟,顾源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又主动给公安局那边回了个电话,说他会代替苏玟去了解情况。
苏玟半梦半醒中,不知道顾源什么时候出的门,她打电话过去问,
“你在哪儿?”
“公安局!”
苏玟顿了几秒没出声,脑子里有跟弦绷得紧紧的,没等她开口,顾源就说话了,
“处理你的事!马上回来。”
“哦!”
苏玟从顾源此时的语气中判断不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着顾源回来。
她甚至做好了即将面对指责,迁怒的准备。
这几天她躺着的时候,也曾想过那件事,自己情绪激动,又冷水洗了半天的衣服,孩子没了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哪怕没有科学依据,但凡有一丝可能,也会扰乱她的心绪,她能往这处想,顾源自然也会想到,会不会怪她呢?
她又该怎么解释?
顾源到家的时候,不怒不喜,看上去四平八稳的样子,苏玟稍稍松了口气。
他手里拎了些东西走进房间,不像是从半山别苑那儿带回来的。
看包装袋,倒像是在路边摊买的一些小吃。
按说做小月子不该吃这些,苏玟觉得一两顿也无妨,顾源能想着买回来也是一片心意。
“奶茶,烤蜜薯,臭豆腐,慕斯蛋糕,烤鱿鱼串……”
顾源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床头柜上。
这些都是他之前见苏玟吃过的,就想着买回来给她解解馋。
苏玟找到吸管,端起奶茶,一戳下去,就抿着嘴一口一口的喝。
晶亮的眼神还一直追随着顾源,里面夹杂着不安甚至是有些讨好的情绪。
“你要喝吗?”
苏玟喝了一半停了下来。
“我不吃这些东西!”
顾源坐了下来,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过的纸丢在苏玟面前,
“那个余秋被鉴定出有精神妄想症,被家里人接走了,这个事情警察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这么算了。”
苏玟看着这张鉴定结果的复印件,没有多出乎意料,她当时就瞧出了余秋的不正常,现在不过是盖章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