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一语,洪正阳心头顿时一沉,身为一门之主的他,此刻卑躬屈膝于眼前这少年,姿态已是放的足够低了。
但可惜换来的,却是对方不曾有丝毫减退的杀意。
尽管眼前这少年体内并无灵元波动,至多也就体境三蜕的修为,远远不及他这等筑丹圆满之境的修士,按理说以他的修为,拍死这少年,不过是轻而易举才对。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少年,身为一门之主他,却是跪伏于地,没有丝毫出手的打算。
非是不想,而是不敢!
只因眼前这少年,便是那名震青洲的煞星,一个初入世便以一人之力横扫了四大宗之中三个的狠人!
“大人真不愿高抬贵手吗?”虽是心头明白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但洪正阳还是强压心头恐惧,以那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姜铭倒也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辈,淡淡开口道:“给你一招的机会。”
“少侠万不可如此托大!”闻言,牢坑之下的罗芸不淡定了,强忍伤势,提起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自下方跃了上来,出声制止。
可却来不及了。
“多谢!”
洪正阳心知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灵元在这一刻,如若开闸泄涛,怒啸而出。
轰!
霎时间,灵元咆哮,澎湃罡气肆虐轰鸣引得虚空阵阵炸响,耀目金芒瞬间弥漫洪正阳周身,一道金色拳印随之化现,携霸烈无匹之势,怒轰而出,直指姜铭胸膛!
天虎门虽是三流小派,但身为一门之主的洪正阳,那筑丹圆满境的修为却并未掺水,此拳威能,足以令辟海境的大修士动容。
可是,面对洪正阳这倾尽全力的一击,姜铭却是立身原地,不见有任何闪躲的打算。
后方的罗芸也是看傻了眼,面布惊容,想要上前阻止,但却根本来不及。
洪正阳见姜铭此等狂妄举动,心头也是不免怒火上涌,但更多的却是喜悦,尽管他畏惧姜铭那煞星之名不假,但那毕竟只是传言,他并未亲眼得见,并不知晓这位煞星具备何等逆天手段。
加之此刻姜铭体内灵元不存,更要以肉身硬撼自己全力一击,洪正阳不相信面对一个不具备灵元的少年,自己真就一点胜算都没有。
可是下一瞬,他心头的喜悦便是戛然而止,他倾尽全力的那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姜铭的胸膛之上,但却如泥牛入海般,难起一丝波澜。
洪正阳想象当中那一拳穿胸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倾力一拳甚至都不能逼退姜铭半步。
直到这一瞬间,洪正阳方才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与眼前这体内不存一丝灵元波动的少年,究竟有着何等可怕的差距。
也在这一瞬间,洪正阳面如死灰,眼中满是绝望。
“机会给你了,可惜,你未能把握。”姜铭轻叹了一声,反手一把抓住了洪正阳的脖子,直接将之扭断。
天虎门门主,一位筑丹境圆满修为的武修,便如此草率的结束了一生。
对于这样的结果,罗芸再次看傻在了原地,看着那硬受洪正阳全力一击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姜铭,瞪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随着洪正阳的身亡,余下的天虎门弟子也再不复一开始的凶狠跋扈,纷纷跪地求饶。
姜铭也非是嗜杀之辈,当即便是将这些人暂时收编,然后解救出牢坑内的民众,即刻撤离小镇。
由于洛河郡战事的失利,这里很快也将被西海妖族占据,不宜久留。
好在此地相距天岳宗不算太远,以小镇民众的脚力,傍晚时分便能抵达,而天岳宗尚有凌宇境强者坐镇,西海妖族纵然将战线扩张,也不敢贸然进犯,是目前小镇民众最佳的去处。
山野路上,腿脚不便且有伤在身的罗芸,被两名天虎门弟子以简易的竹椅抬着,目光却是紧锁在一旁的姜铭身上。
自小镇出来之后,姜铭便是没有再与罗芸搭过话,甚至是在有意避开罗芸,这让罗芸几番想致谢也找不到机会。
终于,在翻过了一座山头,众人暂作休整时,罗芸找到了机会,提着一个水袋,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姜铭身旁。
“此次我们能够安然脱险,真是多亏了少侠,不知少侠可否告知名讳,以便日后相报救命之恩。”罗芸递出水袋,诚心致谢。
姜铭看了她一眼,却是并没有伸手去接,态度也很是生冷的回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我的名字,姑娘你不会想知道的,抓紧时间休息吧。”
说完,姜铭便是径直转身离去。
罗芸见状,则是一脸的茫然,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不明白这之前还彬彬有礼,让人颇具好感的少年怎就突然间如此生冷了起来。
姜铭也知道这么做多少显得失礼,但面对眼前这个叶辰之死的参与者之一,姜铭实在是再难如之前那般客气。
甚至若非看在罗芸涉险解救小镇民众这一举动上,姜铭或许都不会为其挡下何长老那毙命一击。
傍晚时分,众人在姜铭这一路护行下,安然的抵达了天岳宗的领地。
咚咚咚——
然而,伴随着姜铭的到来,急促的洪亮钟鸣却是响彻了开来。
此乃天岳宗的预警之钟,一般只在有强敌来犯时才会敲响。
很快,成百上千名天岳宗弟子,便是如同潮水般涌了下来,将姜铭同小镇民众给围了起来。
瞧着自家门人此等阵仗,罗芸也不禁有些懵了,刚欲开口呵斥,便见大长老傅景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小友这是何意?你我两宗恩怨应是已经了却,如今小友此等阵仗是为何故?”傅景城满眼敌意的看着姜铭,沉声问道。
姜铭却是并不理会,而是回头看向了后方竹椅上的罗芸,道:“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说完,姜铭便是自顾自地的迈步向外走去,围堵于此的天岳宗弟子自然是不敢阻拦,纷纷让道。
这时,傅景城方才是注意到罗芸的存在,连忙迎了上去,看着受创不轻的罗芸,一时间老泪纵横:“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大长老……”
罗芸看着这比之以往苍老了许多的傅景城,也是泣不成声。
随后在罗芸的请求下,天岳宗接纳了小镇民众,给他们安排了住所,至于那些天虎门弟子,则被收编为了杂役。
是夜,冷风习习,天岳宗历代宗主的灵祠前,罗芸却是止步在了门外,没有进去的打算。
此刻罗芸已经知晓了姜铭的身份,明白了姜铭对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得那般生冷起来,同时也知晓了自己父亲身亡的事情。
按理说,作为子女的她,如今合该前去祭奠,但奇怪的是,对于父亲的死讯,罗芸却并没有展露出什么悲切之态,甚至不愿灵前上香祭奠。
“小姐,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宗主吗。”灵祠前,傅景城沉然叹气道。
罗芸却是冷声反问道:“试问,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给自己女儿施下摄魂之术,不顾我之名节,只为促成逼死他人之局的父亲,他配得到我的原谅吗?”
“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父亲?呵……哈哈哈,从他为我种下摄魂之术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了。”罗芸双手紧握,言语之中满是恨意,而后便是甩袖转身离开,没有踏入灵祠祭奠。
望着罗芸那远去的身影,傅景城张了张口,似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悉数化为了一声叹息,隐没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