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手很好,哪怕是在联邦的?猎人?里面,我也很少见到你这种水准的人物。”
车厢里,黑发少年扯了扯领口,他并不想让伊萨贝尔看见自己的脸,只不过他这种掩饰显得有些多余了,因为伊萨贝尔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她的注意力此时正全部放在窗外。
“我知道你们是其他大陆的人,我不关心你们来西大陆的目的,我想告诉你的是,联邦的确是个开放的国家,但那只是对国内的一般民众而言,对于外来者,那里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友善的地界。”
“所以我有个提议,就当做是场交易吧。”
“我,可以帮你救回外面那位少年,但与之对应的,我希望在列车到站以后,你能跟我走。”
“……”
伊萨贝尔的眼角微微抽动。
“我不需要你立即回答我,列车到站还有一段时间,考虑一下吧,哪怕是为了你想要保护的人,你……”
“我忍你很久了。”
“!”
少年的话语没能说完,因为伊萨贝尔猛然探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一把抵在了墙壁上,一股股暴起的青筋在伊萨贝尔的手腕上浮现,而这份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也让黑发少年瞬间领受到了濒死的感觉。
砰!砰!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雷鸣般的枪声从车厢外接连响起,伊萨贝尔身旁的车窗应声碎裂,随后弹孔带来的裂痕便像蛛网那样爬满了整面玻璃。
此时此刻,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失去电力的车厢并未陷入黑暗,劫匪们举起的火把带来了微弱的光芒,使得车厢里的众人都清楚地看见此时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不仅是他们,就连车厢外的劫匪也同样瞪大了瞳孔,那惊悚的模样简直和见了鬼没什么区别。
“伊德上尉!那女人……那女人……”
“干什么!你们……?”
原本正因为伊莱的话语而愣神的伊德,终于被手下人惊恐的呼喊吸引了过去。
可当他看向不远处的列车时,他的瞳孔也同样剧烈的收缩起来。
在成为劫匪之前,伊德曾经担任过狙击手,卓越的目力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优点。
可这一次,他倒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他头一次不太想要这么好的视力,否则他也不至于看得那么清楚,更不至于此时此刻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部下确实有着相当不错的枪法,也不枉他将为数不多的狙击枪分配给他们,几乎就在伊萨贝尔露头的一瞬间,脱膛的子弹便犹如雷光般掠过,直至猛然穿过那面车窗,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伊萨贝尔的太阳穴。
是的,他们射中了。
无论是狙杀的时刻,还是子弹命中的位置都堪称完美,作为狙击手,那两人做的已经相当不错了。
如果那枚子弹,没有卡在伊萨贝尔的皮肉之间,而是精准无误地穿透了她的颅骨,伊德回去以后一定会为开枪的那两人庆功。
见鬼,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子弹会卡在皮肉里?为什么子弹打不进那女人的脑袋?!
“……”
伊萨贝尔的脑袋,此时仍旧保持着一个右偏的姿势,那是子弹上携带的力道所致。
她一把丢开手里陷入晕厥的少年,随后从颅侧的皮肉里挖出了那枚子弹。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来到窗前,静静的直视着窗外的伊莱,抬手指了指已然愈合的太阳穴。
“少主,我的耐心差不多快耗光了,你还要玩吗?”
伊萨贝尔的声音很轻,在这种距离下传达不到伊莱的耳朵里,但在这四个月里,他们两人也算是大小麻烦事惹了个遍,时间赋予了两人异样的默契,所以哪怕只是通过口型的变化,伊莱也能读懂伊萨贝尔的意思。
“……”
伊莱叹了口气,转而抬手拍了拍走到身旁的马匹,确切的说,是拍了拍属于伊德的那匹阿拉伯马。
“?”
短短的几分钟里,伊德的脑子就像被装在瓶子里晃了又晃,饶是他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场面,现在的他也不免陷入呆滞难以思考。
只是他没有继续思考的时间了,因为伊莱用行动唤回了所有人的意识。
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伊莱一把擒住了伊德的手腕,指节发力带来的剧痛侵入关节,让伊德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而那把原本被用来威慑伊莱的刀,就这样好巧不巧地落在了伊莱的手中。
这个甘心被当作人质,不曾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温和少年,在刀刃入手的那一刻化作了收割生命的死神。
嗖!
伊莱的动作极快,那凌厉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多余之处,几乎就在伊德发出痛呼的那一瞬,他便携着手中刀刃,犹如鬼魅般穿梭在劫匪之间,只剩下银光带起的血弧与惨叫。
那熟练的动作,简直就像他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景。
一刀斩马腿,一刀抹脖颈,随之紧跟而来的,便是撕开雨幕掠向其他人的刀光。
在缺乏火器和没有魔法的世界,骑兵就是步兵的天敌,可这种常识显然并不适用于眼前的伊莱。
伊德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少年哪里是什么人质,他分明就是借着被绑架的由头靠近他们。
“撤!所有人!走——!”
在看见伊萨贝尔翻过窗户,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以后,吓破胆的伊德终于发出了这声惊恐的喊叫。
残存的劫匪纷纷丢掉火把,扬起缰绳试图逃离这个鬼地方,可伊莱在砍下一名劫匪的头颅之后,熟练地将那具残尸一脚踹了下去,随后同样策马狂奔直追而来,像是屠夫一样将余下的劫匪逐个斩落马下。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们明明不是?猎人?啊!”
伊德像是疯了一样,他甚至都不敢回头,前所未有的恐惧压垮了他,身后响起的哀嚎更是让他惊惧不已。
他得逃,逃远一点,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他再也没能听到任何一句来自身后的惨叫。
掠过身侧的树木在雷光下宛若恶鬼,剩下的只有哒哒的响动,伊德分不清那究竟是马蹄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呼,呼……”
黑色的密林让伊德迷失了方向,他缓缓地收住缰绳喘着粗气,放缓脚步的马匹留下一串密集的蹄印,它仿佛透过马鞍感受到了主人的颤抖,强烈的不安使得它始终不曾停下脚步,而是在原地焦灼地徘徊想要离开这里。
“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伊德从马鞍的袋子里抽出步枪,冰凉的雨水从指间的缝隙中淌下,现在能给他安慰的也只剩这把枪了。
胸中的恐惧愈发清晰,伊德紧张地观察着四周,试图从这片幽深的黑暗里找出点什么。
可找着找着,伊德突然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却突兀地对上了一双暗黄色的眼睛。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犹如蟒蛇般缠住了伊德的心脏,他的呼吸声也在悄然间慢了下去。
那双梦魇般的瞳孔,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们谈……”
伊德连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随之紧跟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了自己被摘去头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