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刚才来了位眼生的公子,把贺礼放在门房,一声不吭就走了。奴才追到巷口,也没追上人。”
乌雅·威武和亲友们举着酒杯应酬着,门房的奴才急匆匆过来。
大少爷的大喜之日,贺礼可不能乱收啊。
乌雅·威武迟疑片刻,跟同桌的人说了一声,自罚一杯酒,而后跟着家中奴才去门房查看。
“老爷,就是这个贺礼。原模原样的,奴才碰都没碰。”门房奴才道。
乌雅·威武抽开系在礼盒上的红布,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支银钗,两盒胭脂。
贺礼平平,是很常规的新婚贺礼,看不出奇怪的地方。
乌雅·威武翻了翻盒子,在礼盒铺着的绒布之下,抽出一张信纸。
王修远与妻子宋氏,共贺乌雅侍卫新婚大喜。我夫妻二人,诚心祝愿新人白头偕老,瓜瓞绵绵。
乌雅·威武把裁剪过的信纸对折叠好,重新放回礼盒中。
“无事,是与家中有过旧事牵扯的人。他无颜赴宴,也不宜赴宴。这份贺礼,按照分类正常收好即可。”乌雅·威武道。
主家心里有分寸,那就够了。
门房麻利的把贺礼接走,继续整理着礼单。
乌雅府不远处,拐弯的巷子里,王修远贴着墙,气喘吁吁。
不愧是武将家的门房,差一点儿他就被追上了。
王修远气质打扮,是家境普通的读书人模样。
他珍惜的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簪子,簪子的做工有些粗糙,玉的成色也不是特别好。但是,簪子尾端雕刻的那朵芍药花,开的可漂亮了。
王修远抚摸着玉簪上的芍药花,眼泪簌簌流下。
“芍妹,你自幼性情善良,害人性命之事,定然非你所愿。你犯下的错,用命还了。为夫今日带你来道歉一声。从此以后,咱们夫妻,再也不踏入这京城一步。”王修远将玉簪重新放回袖中。
他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考中举人,祖上有点余荫,吃喝不愁。
若无意外,等他参加下一场科考,进士功名手到擒来。此后,娶得青梅竹马的妻子,再生几个孩子,一生无憾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
四年前,那个娇俏的女孩儿,在随主进宫前对他说:“你一定要等我出宫嫁你!”
半个月前,他却接到了去领尸首的消息。
他等到她回来了,又永远等不到她了。
一缕芳魂,永困宫墙之内。
王修远擦干净脸上泪痕,快步走回家中。屋子已经卖了出去,今日是交房的最后一天。
他拎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手里拿着牌位,弯着腰钻进驴车。
车夫手中鞭子一甩,驴子嘶鸣一声,跑了起来。
王修远靠在车厢里,他父母早亡,家中已无亲戚。他这一生的爱啊,都只在那一个女子身上。
爱妻宋玉芍,牌位上刻着这几个字。
这才是绿芍真正的名字。
乌雅·威武最终并没有把王修远登门送贺礼的事告诉博启,连着乌雅夫人在内,他一个人都没有说。
无论绿芍是因为什么原因,给他的女儿下药,想害他的女儿一尸两命,都是事实。绝不可能因为事情暴露,没有成功,而减轻凶手所犯下的罪责。
他不会也没有资格,替女儿原谅他们。
怀恩回到宫中时,手里大包小包的拿着。被派去和怀恩一起出宫的太监,手里拿的东西只多不少。
“主子,刚出炉的脆皮烤鸭,您趁热尝尝。酱和配菜、春饼,都在这里。”怀恩一路不敢耽搁,吃食只有刚出炉的时候味道最好。
阮酒酒洗干净手,捞起胤禛,利落的坐到桌前。
“辛苦了,都跑的满头大汗。买了这么多东西,有给你们自己买吗?皇上付钱,你们没省吧?”阮酒酒问道。
“奴才谢主子关心,奴才们采买的时候,在宫外吃了点东西。京城繁华热闹,不同吃食,各有千秋。”怀恩赞不绝口道。
“那就好。难得有趟出宫的机会,该吃吃。”阮酒酒对怀恩道:“你把要趁热乎吃的食物先挑出来,赶紧给宜嫔、郭贵人、博尔济吉特庶妃送去。本宫一人吃独食,实在有点儿不好意思。”
说话间,雅兰帮着打开牛皮纸包,烤鸭的香味儿,瞬间霸道的扑鼻而来。
配菜包的久了,有点儿水分不足。但是,厨房随时可以切上一盘,问题不大。
阮酒酒拿起一片薄薄的春饼,放上两块鸭肉,烤到焦香的鸭皮,滋溜冒油泛着诱人的光泽。再涂上百年秘制酱料,放上黄瓜丝、葱丝。把春饼卷好,一口咬下一半,那味道好极了。
“不愧是世代做烤鸭的老字号,这手艺,宫中御厨不及。”阮酒酒感觉自己,像是徜徉在烤鸭卷的天堂里。
忽然,一道视线望过来。
阮酒酒抬起头,看到端着一碟黄瓜丝、葱丝的大厨,一脸怨念的看着自己。
阮酒酒讪讪道:“术业有专攻。杨御厨你做的樱桃红烧肉,入口滋糯香甜,尤其美味,无人能比。今儿晚膳,得上一份樱桃红烧肉。”
“谢娘娘赏识,奴才这就回去准备。”杨御厨满意了。
厨子么,有几道拿手菜,让主子牵挂就够了。若是各大菜系都擅长,宫里何须在有那么多御厨的情况下,还要年年在民间选拔新厨子。
“刚才杨御厨那眼神啊,幽怨的,看的我都觉得自个儿吃了别家厨子做的饭菜,太对不起他。”阮酒酒嘴上这么说,手里卷烤鸭的速度可不慢。
她喜欢自己涂酱料,所以没让雅兰服侍。
“这么一整只烤鸭,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拿一半下去分着吃。”阮酒酒道。
“额娘,胤禛可以也吃烤鸭吗?”胤禛期待不已。
阮酒酒想捏捏胤禛的脸,肉嘟嘟的,平日也没饿着,怎么越长大越馋呢。
“你先张开嘴,给额娘看看。”阮酒酒道。
胤禛乖乖的张开嘴巴,露出牙齿。
乳牙虽然还没有全部长齐,但看起来咬合力不错,吃点儿面食和烤鸭应当没问题。
“烤鸭油腻,你还小,肠胃消化不了。这样,额娘给你弄一点鸭肉,裹上黄瓜丝,你只吃一点点,尝个味道,好不好?”阮酒酒问道。
“好!胤禛就吃一小口。”胤禛道。
吃之前说一小口,真吃到嘴里后,他双手握着春饼,嘴巴咬着鸭肉,死活不松开。
阮酒酒拽了拽,没有拽动,就让他慢慢磨牙啃着吧。
除了烤鸭,还有生煎包、小笼包,片皮烤乳猪等等,摆在桌上满当当的有七八包,怀恩当真买回来不少东西。
这还不算糕点、果脯之类的零嘴。
今儿午膳,不必点了,吃这些就饱了。
阮酒酒拿着筷子,夹向熏炙过后,表皮酥脆的猪肉,咬上一口,猪肉上的脆皮,咔嚓一声,那滋味令人垂涎。
胤禛把手里的烤鸭卷吃完后,阮酒酒已经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
“额娘,汗阿玛有的吃吗?”胤禛提醒道。
拿人钱财,不能一点好处不给。老爷子心眼那么小,要是知道额娘只记得娜仁姨母她们,却不管不顾他,不知要气多久。
阮酒酒吹凉了一个小笼包,让胤禛慢慢的吃。
“放心吧,小管家公。不仅你汗阿玛那里送去了,太皇太后、太后、太子,还有几个阿哥、格格那儿都有。”阮酒酒道。
当然,也不会人人都份量一样多。
阮酒酒是不在乎那么点钱财,况且这回付账的也不是她。只是,怀恩他们没有三头六臂,带不回来让满宫人都吃饱的量。
除了康熙样样都有,送去太皇太后、太后、太子的东西,都是合他们口味的。而其他皇子皇女,还有嫔妃们,则看着分了些,量不多,图个心意。
宜嫔、郭贵人、博尔济吉特庶妃属于例外,她们三个是被阮酒酒偏袒的对象,不能划分在内。
太后吃到永和宫送来的宫外美食,高兴的跟太皇太后道:“皇额娘,德妃派人出趟宫,还记挂着咱们呢。这些吃食,儿臣多年没有尝到了。味道还是和以前出宫游玩时,吃的一样。”
太皇太后浅尝两口,她年纪大了,许多食物不能吃。
“确实有心,也是个大度的。对宫中嫔妃们,能一视同仁,关照她们的生活。皇上的眼光,比他汗阿玛好。”太皇太后道。
太后不想怀念先帝,她在先帝后宫当个吉祥物,小心翼翼的,是一生里最不快乐的时光。
太皇太后也知道,提了一嘴后,就不再说了。
“苏麻喇姑,哀家的这些,你拿去分给侧殿的太妃们。德妃送来这么多,估计也是想到住在慈宁宫的太妃们。她是后辈,不好越过哀家和太后,就由哀家来送吧。”太皇太后道。
苏麻喇姑上前整理,太皇太后又道:“那份草原羊肉烤包子留下。你最喜欢吃,今日允许你多吃几个。你和哀家年纪差不多大,都老了,饮食也要注意。”
苏麻喇姑笑道:“那奴婢只留两个。”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道:“你舍得?”
“奴婢舍不得。这烤包子不知道是哪家做的,手艺很好。和奴婢小时候吃的一样,真是令人怀念。”苏麻喇姑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