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刀室的环境并不好,以至于时维一整夜都没睡好,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已经摸索着醒来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晃悠悠的走到了锻刀室门口,没想到却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加州清光。
“刀匠先生,你昨天怎么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让时维不小的惊讶了一下。
[昨天和鹤丸殿整理完资源太晚了,所以才在锻刀室待了一晚。]
“再晚也要回去啊,昨天我可是等刀匠先生等到了很晚。”
时维:……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加州清光对他好的有些超过了?
时维低下头,想了想自己身上是否有别人可以贪图的地方。
噗,完全想不到啊……半晌,确认过自己身上确实什么优势的时维沉痛的抬头,看向清光的眼神更忧郁了。
所以这个傻孩子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被时维一直看着的清光有些无措,他窘迫的理了理衣领,“刀匠先生偶尔也要信任我啊。”
说到信任,时维表示他在整个本丸最信任的肯定是清光了,只是,像昨天时间已经那么晚的情况,时维并不想过多的打扰清光。
他已经对自己够好了,要是什么事情都去麻烦别人的话,倒显得他得寸进尺了。
没等时维拿笔写下什么,庭院的召集铃已经被人摇响。
听到声音,清光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本丸中心,猩红的眸子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片刻他重新看向时维,原本严肃冷峻的表情瞬间软化下来,甚至还朝他露出了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到出阵的时间了,刀匠先生可以先回我那里。对了,今天的近侍是鹤丸殿……嗯……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可以尽量不要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时维的错觉,当清光提到鹤丸的时候,甚至还特意加重了语调。
时维:……喂喂,虽然他也知道鹤丸热爱搞事这一点,可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好像还是有点不太好。
更何况这些话还是从性格单纯无害的加州清光嘴里说出来的,这更让他感到诧异了!
[说起来,这次出阵的地点是在哪里?]
清光:“我也不清楚,具体地点应该要等审神者大人和鹤丸殿确认后才会做出决定。”
又是鹤丸……想到昨天晚上对方那个听上去就吓人一跳的决定,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为了保险起见,时维觉得自己有必要过去看一下。
[清光殿现在要去集结点吗?我想一起过去。]
“是吗……我就猜到刀匠先生肯定会过去。”
清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长叹口气,自然的将时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他抱剑环胸,不疾不徐的朝集结点走去,一副闲适的模样。
虽然他的模样看上去漫不经心,不过时维从清光紧抿的嘴唇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清光殿看上去并不开心。]
清光:“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时维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嘛,我只是想让刀匠先生远离这些麻烦事情,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尊重刀匠先生自身的意愿,”清风道,“说起来,从刚见面开始,刀匠先生一直给我很亲切的感觉。”
“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去照顾关心您。”
——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审神者一样。
将听上去匪夷所思的话卡在嘴边,清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时维:……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清光说这种话。
不过,只是单凭亲切感就对一个式神表达出如此多的善意,时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况且这种关心程度,完全已经超出普通关心的范围了吧。
[清光殿不必如此。]时维定了定神,[当成朋友相处就可以了。]
“朋友?”清光顿了顿,侧目看向时维的眼神有些复杂。
半晌他低笑了声:“能被刀匠先生当成朋友,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不错的体验?真是奇怪的说法。时维垂眸,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虽然有时候对方会说一些奇奇怪怪不着边际的话,但总得来说,和清光聊天还是非常轻松且愉快的。
直到见到鹤丸,这种愉快的心情才重新平复下来。
“早上好啊,清光、刀匠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时维的错觉,鹤丸给他打招呼时着重加重了语调。
“早上好,鹤丸殿。”
察觉到鹤丸没安好心的目光,清光直接抬手挡住了时维,“我和刀匠先生初来乍到,先不打扰鹤丸殿忙碌了。”
鹤丸:“怎么能说打扰,昨天我和刀匠先生谈论的还很愉快呢。”
时维:……
那只是你单方面以为的愉快吧。
清光:“……鹤丸殿,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尊重一下刀匠先生自身的想法。”
鹤丸:“我当然很尊重刀匠先生的想法了,我们这几次相处可是很愉快的。”
时维:……
放弃吧少年,跟这种心里就是黑的鹤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尽管时维的视线被清光尽数挡住,可凭借他对鹤丸的了解和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时维已经脑补出对方现在一副欠揍的表情了。
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到审神者到来。
作为今日的近侍,鹤丸深深地看了时维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与审神者一同站在了高台之上。
时维和清光同时松了口气。
对上了这个辈分又高又爱搞事的皇家御物,真的是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在对方对自己格外有兴趣的情况下。
时维:……
同样对自己关注度极高的两人,清光和鹤丸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了。
鹤丸的名声似乎在整个本丸都不算太好。
他刚一上高台,长谷部就戒备的看着他,审神者也被他护在了身后。
鹤丸:“长谷部不要这么紧张嘛,作为近侍,我可是有在认真准备今天的名单呢。”
长谷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鹤丸:“看来长谷部对我的误解很深啊。”
“……”
审神者蹙眉看了眼鹤丸,朝长谷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问题,随即便从他身后站出来,与鹤丸的视线平齐,“鹤丸,我看过你的内番出阵的名单和地点,确实没问题。”
“如果没有其他的变动,就请你给大家宣读一下人员安排。”她沉吟道。
“当然没有问题,这已经是我确定了好几遍的名单呢,”鹤丸拍了拍胸口,夸张的说道,“既然审神者这么说了,那我就给大家公布一下今日内番出阵安排吧。”
没等到他继续讲下去,集结点后方突然躁动起来,突然骚动的人群让长谷部的眉头皱的更狠了,他一边呵斥着后面的刀剑,一边拿着刀横在胸前,企图阻止这场莫名其妙的骚乱。
躁动并没有因为长谷部的制止而停止,高台下的刀剑之间来回推搡,大有愈演愈烈的形式。
清光和时维尤其深受其害。
在一群基本上都是满级的刀剑中,清光并不占据力量和身体强度上的优势,时维就更不行了。
他只是个弱小的、任人宰割的迷你式神。
为了避免掉下来被踩踏,时维也从一开始的坐在清光的肩膀上,变成被他抱在怀里。
两人在推搡的刀剑中,只能小心翼翼的随着人流移动。
只是……尽管再小心,也有意外发生。
正当他们艰难的朝移动时,一阵巨大的力道推搡住清光,让他忍不住一个踉跄向前跌去,时维也由于惯性被他不小心向前抛去。
这种失重的感觉让时维有些不安,看着周围挤挤攘攘的刀剑,没等到他思考自己是否会被踩踏这个问题,一道金色的光就包裹住了他。
这是……?
时维诧异地低头,昨天晚上刚刚见过的时间罗盘正放置在下方,从他自由落地的速度来看,似乎马上就要撞上。
……不是似乎,是一定。
几乎要被时间罗盘包裹住的时维想。
对了,清光?
后知后觉想到加州清光的时维只能匆匆抬眸向前看去,下一秒,他便消失在这金色的光芒里。
集结点的推搡还在继续,除了加州清光,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小插曲。
“你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暴起的审神者尖叫出声,她阴郁的盯着鹤丸,原本还晴朗的天瞬间变得乌云密布,黄金罗盘也在本丸主人停止供给灵力后暗淡了下来,“这个出阵点,不是本能寺。”
鹤丸:“竟然被发现了,刀匠先生还真是扫兴。”
“啊,我以为这个地点审神者会印象深刻呢,”面对审神者的逼问,鹤丸显得饶有兴致,“还真是吓了人一跳啊。”
“鹤丸,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那里是禁区。”
听完他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审神者脸色更差了。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长谷部快步上前站到她身前,挡住了鹤丸戏谑的视线,神色警惕而戒备,“灵力不是主公一个人的问题,你这样的做法只会加深所有人的矛盾。”
鹤丸:“这不是很有趣吗?”
“主公和我们不同,”长谷部目光如炬,“难道长久的辗转,让你失去了刀剑护主的本性了吗?”
鹤丸:“哎呀呀,长谷部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啊,但是也不要这么误解我啊。”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
“请问,刀匠先生被传送的地方是哪里?池田屋吗?”
长谷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气恼的看向来人,却在看到加州清光那瞬间怔住。
对方的状态看上去很不稳定,作为本丸最老的老人之一,他甚至还是第一次从这把刀剑上看到这种情绪,就算是本丸里之前的加州清光,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处在临界边缘的情况。
稍有不慎,长谷部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一期一振。
想到这儿,长谷部只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的跳。
……所以这个刀剑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这个地点有些复杂,与其说是解决池田屋里的溯行军,不如说是维护一段很冗杂的时间线,”秉承着少一个麻烦是一个麻烦的原则,长谷部压下抽搐的眼角,没有选择隐瞒,“所以在这里必须保证有充足的灵力来支撑战斗。”
“是这样吗?谢谢长谷部殿的解释,”清光低头沉吟,“既然如此,我要尽快将刀匠先生带回来才行。”
随即,他抬头看向审神者,露出了个讨好却又疏远的笑,“可以吗?审神者大人。”
长谷部:……这都什么时间点了你还在想那个刀匠式神?
“我也去。”
没等长谷部开口拒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道熟悉又冷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转移了长谷部的注意。
要是说刚刚他只是戒备的话,现在长谷部的脸色可以说的是凝重了,他左手持刀,右手已然放到了刀柄上,一副随时可以拔刀的战斗模样。
……果然,
一期一振从不远处树荫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高台前。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从未参加过本丸的集体活动,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也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
当然,作为本丸最不稳定、最危险的刀剑,长谷部对他的戒备也达到了顶点。
“可以吗,审神者?”
没有理会长谷部不善的目光,一期一振淡漠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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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的感觉很不好,海水从口鼻进入体内,时维只感到强烈的窒息感,仿佛下一秒就要休克过去。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布满茧子的手一把拉住他,将他从逐渐下沉的边缘脱离了出来,等到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时维才从混沌的失重感中稍微清醒了一点。
“铃木少爷,真的是铃木少爷!”
他这是……回来了?没等时维细想,大脑缺氧和溺水带来的疲惫一齐向他袭来,让他止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文久三年年末,铃木家的小公子留洋归来,船舶靠岸时遇到了激进分子的袭击,所幸救治及时,暂无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