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酸楚的笑意,明明是庆幸,却有些许得意。
他轻轻地打了个寒战,归根结底这是混血种的战争,他和摘楪希只会是几个月的过客,而不是真正的朋友。看上去都是混血种,都是废物,可她快要死去,他则毫无感情,像是两条永远不可能连接的平行线。
她看着远没有那么受人关注,或许是日本街头大有染发的女孩,摘楪希的美,只是在视线中堪堪几秒,就消失在繁杂的生活。
他只是一个转校生,当期待变成同色人种,许多希望就会变成失望,然后化成平日。
李泽的手指轻触屏幕。这是记事簿,里面有九个冠上名字的文档,他打开了第一个。
【2001年8月2日
我的13岁生日。我偷偷地跑出去买了一个蛋糕,却被抓了回来。我没有自由,他们不懂,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关押我监视我,虽然他们有工资拿,并且还是他们的使命,但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的自由。
他们想去买酒饮醉,他们想去享受人生。他们从我出生就一直监视着我,他们不能向外几步,好像他们才是那个牢笼里的犯人,而我是监管他们的典狱长。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离开我,出去了就会死,在我身边,还会死得慢一些。】
【2003年1月19日
医生说我确诊了胰腺癌。
这时的医疗手段还不是那么好,医生的意思是让我出院,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上次是脑癌,这次是胰腺癌,下次会是什么?是不是帮助那家伙的诅咒?来自米迦勒的诅咒?那家伙,不就是和她和平争抢她姐姐吗?为什么会给我下诅咒?还说是我就不该去救那个本就忘恩负义的混蛋。
我能做什么?我想去国外,可是我连京都不能出去,我还能去哪?
医生看我的眼神带点儿怜悯。是啊,这时候我才15岁,15岁患上了必死的病症,即便他心底泛起些情\/欲,他仍觉得可惜。
我不喜欢医院,冰冷冷的墙,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哭声,和沉闷的气氛。我任性地去了一趟孤儿院,带去了很多东西,他们围着我在笑。
我在想,我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长得像她一样的孩子。】
【2003年7月11日
我去了一趟富士山。
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我也不知道。】
【2003年8月1日
痛,真的很痛。】
【2004年3月2日
去见母亲大人了,她很开心,这么多年笑脸一直没变。
毕竟是墓碑。
父亲大人也在一旁。他们就像殉葬品一样,我的出生,就代表他们的死去。我真是混蛋。】
【2005年8月2日
痛。
睡前,我将亚沙抓进了被褥,忍痛地环着她的腰肢。我问亚沙,她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说算。
要是我傻一点儿就好了,可是我并不傻。亚沙也感受到我身体的颤抖,转身亲昵地抱着我,对我说:也许,鸟羽院只有我知道所有实情,但我会陪着你走到最后,死,也会陪着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大小姐。
真傻!】
【2005年9月7日
亚沙给我买了一个手机。
手机的发展已经很长时间了,但这是我第一个手机,我兴奋地存下亚沙的电话号码,让亚沙离我远点儿,拨打了电话给她。
这是我最珍贵的礼物。】
【2006年6月1日
我的睡眠质量开始变得好差,还总是睡不着。
此时的我,真的开始像病人一样,只能靠轮椅出行。亚沙给我带了一小盒蛋糕,可我吃了一口忽然又没有了胃口。
我吐出一口血。原来是它在打扰我品尝这些即将品尝不到的美食。】
【2006年7月3日
越来越痛。】
【2006年7月9日
患癌原来这么难受。所以前几年为什么没有,全部集中到了这最后的一个月?我吃着止痛药,打下镇定剂,甚至大口大口地吃下安眠药。
虽然我知道不会有用,但我想靠药物成分麻痹自。
失败了。萨麦尔,你就是个混蛋。】
【2006年7月26日
我彻底失眠了。
整夜整夜的清醒和愈演愈烈的病痛。站着也痛,坐着也痛,躺着也痛。很痛很痛。镜子里的我已经瘦到能数清胸骨有多少的地步,如果我将衣服脱下,甚至能看到心脏在胸骨下卑微的跳动。
我抱住亚沙的开始腐烂的尸体,这是萨麦尔送给我的礼物。
混蛋,为什么当初我会鬼迷心窍地答应他做这种事,现在我成了这跳绳上的蚂蚱,可他能跳出去,我会死。
Siaya,你在哪?我好想见你,即使一面也好。】
【2006年8月1日
这是我唯一一次入睡,他开始托梦,我真的......又要死了】
【2006年8月2日 23:59
晚安!有栖葵。】
李泽关闭屏幕。
那些被他可以忽视的细节,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苦楚,全部被有栖葵一个人吞了下去,丝丝缕缕,在此刻编织成一张风里的王,将他的心脏划得支离破碎。
看罢了他的脸色,摘楪希沉吟片刻:“这是有栖葵的日记,我相信,她很高兴下一个我会有这样的生活,至少不像她那样,身体有着病痛,所爱的人全部死去,至少,我做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件事。亲爱的,你会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照顾好我的,对吗?”
李泽仿佛有些置若罔闻。
天气开始变得不大好起来,黑云盖顶,看久了令人喘不过气,明明之前还阳光明媚,此刻却即将要下大雨。
李泽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曾告诉他的一句话,只要太阳一不露脸,就代表有小朋友做了坏事或是撒了谎,不幸就要降临到这个小朋友身上。
他使劲摇头,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
“亲爱的,阳台还晒着东西,你能不能回去收一下?”摘楪希枕靠着,闭上眼睛。
她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诱人,却又那么有气无力,那么悲凉。
李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鬼迷心窍,俯身亲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