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个女孩子,她也想要有人宠有人爱,可是她以前太自立了,父母已经忘了。现在,但凡有点懈怠,她的父母就会骂她,说不知感恩,他们白养她了。
她上大学时就不怎么问家里要过生活费了。后来她连学费她都自己交。同学都以为她家庭困难。后来才知,她其实家道殷实。只是,她不愿再做家庭的蛀虫。虽然那几年,她养活自己,又供男友读书,也没结余,并没有为家贡献什么,可是她自食其力了,还不行吗?
父亲生意失败,又生了重病,他们把她叫过来,说家养她多年,该她为家做些什么时,她都有些懵了。她自小懂事,常为家分担力所能及的事,她觉得是她该做的。自从妹妹出生,她才知道,原来做女儿可以如此幸福。而她,就像个外人。可现在,她的父母要她独自还养育之恩,而已成年的无所事事妹妹,也要她养,她负担得起吗?
她的男友虽然是个渣男,可是她要拉上她的家庭嫁他,他怕负担不起。他也有父母呀。他能怎样?要回的钱也不是小数目,可是,也只撑得几天便没了。他们又问她要。
她已经为家庭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了,他们还想怎样?她们逼她与白桦交往,他们嫌她牺牲得不够彻底。可是,白桦要她做的事,她有些害怕。
心力交瘁之时,她有时甚至也想她干脆也失踪好了。她觉得自己,已在崩溃的边缘。
她失去了爱情,失去了青春,她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难道这次,连尊严也要失去了么?
“元小姐,蒹葭输过一次。但今日,蒹葭想找回一点自信。听说元小姐诗词兼工,一会儿我有词献于台上,还请批评指正,并请和之。”
秦蒹葭话音刚落,便有人过来请她准备上台。她望望元俪,见元俪颔首,才起身离去。秦无衣也趾高气扬地坐了下来,似乎胜券在握。
白桦是知道秦蒹葭的本事的,当时他虽然只是痴迷于她的美貌,但对她的才学,也是佩服的。在天瑞楼,他也未见二人相争之过程,他觉得,秦蒹葭黯然退出,是有意相让的。如今见她当众挑衅元俪,心中有些怪她,怕她坏了他的事。元俪不能有事!他向元俪表示,元小姐不必管她,理她。她这个人,有时候,恃才自傲,有些怪。
元俪含笑,“我应她,自是有分寸,白先生不必为我推脱。”
白桦想,这个元俪,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心中有乾坤?她模样已经够惊人,难道才学更惊人?但她才二十岁,是不是太年轻了?
台上,秦蒹葭已经换了演出服,袅袅婷婷站立着,随着音乐响起,起声吟唱:
“白日天兴,严寒夜、却如春倾。绕水楼台,高耸万丈篷瀛。芝兰为寿,相辉映、知友盈庭。花柔玉净,捧觞别有娉婷。
鹤瘦松青,精神与、寒月争明。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东山高蹈,虽卿相、不足为荣。安石须起,要苏天下苍生。”
秦蒹葭一曲《新荷叶》,声惊回座。她的声音倒也婉转清越,且配以古琴乐音,场面倒也颇有韵味。
照秦蒹葭之意,是要比诗词的。可是看起来她却早有准备,这对元俪有些不公平,但她谢绝了白桦的好意,再无人为她鸣不平,她也并未说什么。不过,她见秦无衣傲然请她上,她也拿起话筒上了台,自是没有客气点明了秦蒹葭所做之词的出处。
“秦姐姐这一曲新词,其实也是旧词,出自易安之《新荷叶》,是祝寿词倒也不错。姐姐基本只改动了开头。因为易安词首句‘薄露初零,长宵共、永书分停。’指的是寿筵举行的时间,为日夜平分的秋分前后,不合现在的季节,所以改成了‘白日天兴,严寒夜、却如春倾。’就合此时此景。
“‘春倾’既指厅内温暖如春,也可指厅内气氛不温不火,祝寿的人个个温文尔雅,吐气如兰,君子风度。
“这首词在易安词中名声并不显,是从明抄本《诗渊》中录出,近年才发现的,被称为无冕学者的绩近大师的孔繁礼先生之编篆《全宋词补辑》收之。
“此词极尽褒扬,称赞寿主可比东晋谢安,东山一出而天下安,泽被苍生,也蕴含壮气豪情。易安为词中圣女,信手拈来皆是文章。易安此词主体已建,姐姐稍作修饰,作此间祝寿尚可,怕当不得姐姐新词!”
“那你新作词作好了,我们拭目以待!”秦无衣台下大喊,“元俪,你若成新词,我姐姐便认输!”
“这位姐妹,你可做得起你姐姐的主?秦姐姐说了,我才认。”
“无衣说的,我认。”秦蒹葭不信,元俪能当场作词!
“好!我信你一诺。”元俪对秦蒹葭微微一笑。“秦姐姐,请听。”
“白氏大族,源出白公。溯源或复,脉胳不蒙。悠悠千载,浩渺苍穹。白云苍狗,多少英雄。白圭商杰,白起将功。行简文密,居易诗工。玉蟾闽白,宋士诏封。名留史上,集有海琼。太素名朴,金元雁鸿。元白有旧,好问救童。多年悉教,律赋尤衷。永绝仕宦,天籁集风。墙头马上,雨落梧桐。八十游扬,不知所踪。”
“北城白氏,不知何宗?檩字父赐,唯愿志宏。如今已历,三十秋冬。而立年至,生日宴逢。色比明月,气冠长虹。遍邀宾客,客至主恭。亲朋满座,舞迷歌琮。君子有酒,多且旨浓。列其有物,维其嘉饔。众举杯酌,祝词大同。华年永驻,不老青松。谁堪为寿,芝兰馨秾。汗青书记,丹心在胸。顶立天地,白氏蛟龙。”
元俪念罢,现场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郦原首先反应过来,大声叫好,想起要以情动人,作最后的努力,故意要求元俪讲讲“元白有旧”的故事。
元俪明白郦原的意思,他是希望白檩怜惜典故中事,念在元姓人救过白家人的份上,做为白家人对元姓的她也生怜惜之情。他们都说白家有问题,元俪半信半疑。她不相信白家会铤而走险,她不信白家被盯上了,还毫无觉察。那么,他们不是太无知,就是过于娇纵,狂妄自大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