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段话把尹南所有的辩解堵得彻彻底底。这也不过是一个才初中的小屁孩,他又能怎么反驳?
脚脖子上的根撤了回去,甘棠满意地笑了。
“哑铃,过来。”
甘棠拿出顾月横之前用过的纸笔,将南与凌的情况大概的写了一下之后,像捆信鸽一样把纸条和南与凌的几根头发绑在哑铃的脚上。
“你的速度快,我给你指个方向,小心点进去。”甘棠抽出一缕精神力塞进哑铃的脑袋,“找到他。”
哑铃无助地看向顾萃,顾萃朝它笑了笑,揉出一个金色的能量团,一边揉它的脑袋一边喂给它:“你去吧,等回来还有。”
难得收到顾萃如此的亲密举动,哑铃感天动地,当即表示自己会快去快回。然后天空出现‘嗖’的一声,这尾气排放量为零的游隼快递就冲了出去。
顾月横抬手至眼上眺望:“顾萃,我确信这家伙可能是暗恋你了。”
顾萃狠狠地踩了一脚顾月横的尾巴,作为调笑她的报复。
被简单洗脑的尹南一声没吭,唯余眼神巴巴的南与凌眼泪婆娑地跟甘棠道谢。
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顾月横撇嘴离开。
她走出大厅,揪住在墙边昏昏欲睡的胖子:“你叫什么?特征是什么?”
胖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畏畏缩缩地说:“我就叫王旁,大家都喊我胖子。他们说我变异的是鹦鹉,但具体是什么鹦鹉我不知道。”
“你原来哪上班的?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工厂的吗?”
“那倒不是,我隔壁电子厂的。其他的,应该只有珂姐知道吧?”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机智地开始甩锅。“珂姐是这个厂子的领导,她什么都知道,你去问她吧。”
顾月横本想给他脑袋甩一巴掌,但又嫌脏,便收了手,自顾自地走开了。
红色的月光照耀在顾月横的发顶,头发们像吸了人血一样舒展。
脱离了尹南的信息素范围,这里的人好像突然就死寂下来了。
工厂的发电机早已停工,月光照不进来,在工厂内行走全靠摸黑。人群安静得要命,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都沉默地垂头,机械地做着手上的动作。
顾月横想起了从前看过一个动漫,里面的人因为失去了灵魂,变成了的永远祈祷着的石像。
因为场面略微令人头皮发麻,所以顾月横没有贸然出声。蛇尾在慢速行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她好奇地碰了碰面前这个脖子快仰断了的女人,皮肤是硬的。
这怪异的触感让顾月横将手移向她的颈动脉,虽然微弱,但生命体仍是存活状态。
顾月横歪了歪头,又开启生命探测,在一墨一赤的异瞳里,这群人的生命体形态,居然是被藤蔓缠绕住的。
“怪不得你们眼神奇怪,原来都被控制了。”顾月横更觉无趣,摇着尾巴走了。
人们睁着的眼里流下眼泪,默默注视着她的离开。
“珂姐珂姐珂姐,你在哪~”顾月横哼着奇怪的调子,在工厂里外寻找。
他们这厂子大得离谱,变异兽打架把隔壁厂与这里联通了,这些人就零零散散地到处都是。
棠棠说不打是对的,这要打起来,除了躲进空间,毫无胜算。真不知道这是棵什么树,还挺神奇。
“呀,找到啦。”
顾月横将坐在办公椅上的珂女士搬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弯下腰观察她的生命体状态。
珂姐身上的藤蔓可不少,虽然明眼看不见,但不影响顾月横“救”她出来。
她剥出珂姐的头,然后礼貌地向她问好:“你好,我想听故事,请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珂姐一直睁着的眼睛终于闭上,她等眼中的酸涩缓解后,才慢慢开口:“这里没有故事。”
“少跟我扯这些,让你说你就说。”
珂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口气。
“那两个孩子,是我带回来的。”
……
“甘棠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南与凌已经被哄得从尹南身上下来,乖乖地靠在甘棠的脚边。
甘棠将他抱起来,放回尹南身上:“你的南南哥哥才是真正的好人。”
“是的,南南也是好人。”
她一人塞了一小块巧克力,然后就带着顾萃走出大厅找顾月横。
这里什么情况她清楚,精神力一扫,就抓到了顾月横。
此时的顾月横正兴致盎然地坐在地上听珂姐讲她是怎么带着人们躲过变异兽攻击的。
“虽然你现在很惨,但你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顾月横难得夸奖人,主要是眼前这个巾帼枭雄过于牛逼了一些。
一个爆发期后才进化的女人,不仅集结了半个工业园区的幸存者,还带领他们躲过了寄生兽围攻和变异兽打架的波及。
甚至在尹南和南与凌到来之前,她和剩下的几百人已经过起了安稳的自给自足的生活。
毕竟不听话的刺头儿都死了,大家都想活下去。
顾月横老远就听见甘棠和顾萃的脚步,她起身找甘棠要了杯水,给珂姐喂下后,继续坐回原来的位置。
只能说不愧是做领导的,讲起话来就是好听。
甘棠揉揉顾月横的脑袋,温柔地问:“你把她放出来干什么?”
顾月横看着甘棠白润如玉,没有一点疤痕的手,强压下心里的愤怒,笑着撒娇:“太无聊了嘛。”
甘棠的右手手背有一块被热水烫过留下的红痕,现在却没有了。打死她都不会信这与研究所无关。
顾月横的心情很不好,特别不好。她很想打架,她想打回云京,把整个研究所的人全部剁成稀巴烂。
可是她不能,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可就是不能。
这垃圾世界什么时候能毁灭?!
绯红的月光如同丝缕织就的薄纱盖在美人的脸上,那笑起来的狐狸眼带着祸国殃民的魅惑。
两人的甜蜜互动打动不了珂姐,她听清楚了甘棠的话里有着见死不救的意思,思考了一会,决定当没听见。
她还得指望这三个妹妹帮她脱离尹南的控制。
至于其他人,听天由命吧。
云京基地。
“你说什么?!南羽,你别骗我!”凌凌揪住南羽的衬衣,手臂都暴出了青筋。
“是甘棠传过来的消息,信息素也吻合,应该不是假的。”南羽怕她抽过去,死攥着凌凌的手腕。
凌凌甩开南羽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南羽同样红着眼将凌凌搂进怀里,手拍着她的背,轻轻地给她顺气。
“就算甘棠是骗我们的,我也要去找与凌。”凌凌抹了把眼泪,“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必须去找他!”
一想到儿子的惨状,她的五脏都要碎了。
南羽扯住她的手:“别冲动,你把信看完。”
被强行按在沙发上的凌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阅读信的下半段。
良久,她抬起头:“你的决定呢?”
南羽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可别忘了是你把与凌弄丢的!是你让我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凌凌再次激动地将南羽推开,“与凌才九岁啊,他手脚都没了……”
爱人的哭声让南羽内心挣扎万分,可他又何尝不痛苦。
可是国家国家,先有国才能有家。
“那也是我的儿子啊”
南羽任由凌凌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好像身上多痛一点,心里就少痛一点。
“呵,你要当这个英雄那就去当吧,我只要我儿子。”凌凌颓丧地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出了门。
南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连挽留都说不出口。
通讯器响起,南羽魂不守舍地接通。
“南先生!空部的一个融合进化者失控了!请您尽快过来协助处理!”
他闭眼深呼吸,将泪意忍下去:“我马上过来。”
还没赶到融合部门,就听见阵阵的枪响。
“别让它飞出去!”
南羽开启特征飞上天空,便看见了那个失控的进化者。
那是一只堪比滑翔伞大小的蜻蜓,五彩斑斓的翅膀闪着微紫的光。它的前肢扶着脖子上微笑的美人头,双腿则化成蜻蜓的短腹,随着翅膀的扇动轻轻地颤动。
他记得她,融合特征是有“蝶形蜻蜓”美称的黑丽翅蜻。她的脸和她的特征一样美丽,在融合部门有众多的追求者。
底下有不少军人拿着枪朝它扫射,可它的翅膀却意外的坚硬,连子弹都打不穿,反倒将翅膀上的鳞粉给打落了下来。
接触到鳞粉的皮肤开始燃烧,烧伤深入血肉,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别打翅膀!打它的肚子和头!”
听见指挥,众人将火力集中。拿枪的开枪,能飞的融合进化者在天空围追堵截。蜻蜓在这样的围攻之下渐渐失去战斗力。
啪。
它手中的人头掉落下来,因为高空又没有缓冲,落到地上的一瞬间便如同西瓜一样炸开。可这脑袋里装的居然不是脑子,而是数不清的水虿。
水虿接触到空气便迅速死去,同它们的母亲一样凋零。
伤者被抬下去治疗,后勤上来收拾残局。南羽捂住被鳞粉烧伤的手臂,找到负责人问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候,她突然说头痛。”负责人也焦躁不已,“教官就让她在旁边休息。然后她越来越痛,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哭。在学员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就这样了。”
南羽看看自己的伤口:“那些学员呢?”
“死了一个,还有两个现在在医院抢救。”
“研究所呢?他们派人来了吗?”
“已经到了,在采集数据。”
负责人很忙,没时间跟他多聊,让他去治伤,自己先走了。
南羽来到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听着周围人的痛呼,只觉得身心俱疲。
失去了太阳之后,血月的光一日比一日明亮。充沛的能量为进化提供了坚实的依靠,巨兽与战争,成了新地球的底色。
人类在其中,渺小如蜉蝣。
“这是真的吗?”
会议室里,所有看完了报告的人都仿佛失了魂一般喃喃。
核反应,消失了?
核电站失灵,原子弹报废,他们彻底失去了那份自以为仍站在地球顶峰的底气。
他们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了。
参会人员几乎是带着渴求的目光看向上首坐着的那个老人,希望他能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
老人什么也没有解释,他也解释不了,只能无奈又悲哀地提醒:“报告有两份。”
以为终于有好消息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另一份文件。
看完了之后,心理素质差一点的,直接就哭了出来。
但没有人去笑那个哭泣的中年男人,因为他们也想哭。
第一例失控的融合进化者出现,且不排除后续失控范围会扩大的可能。
融合进化者是所有基地的顶梁柱,人数占比达到惊人的三分之一。原本是人类希望的他们,现在却成了一个绑在身上的不定时炸弹。
老人看着他们绝望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调整一下状态,我们还有一个没到的新成员。”
新成员?
说曹操曹操到,会议室的门咔哒一响,一个年轻的男子戴着黑色的面具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的人全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他,可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上首的左下首位置,再安然自若地坐下。
“抱歉,来迟了。”他颔首微笑,却毫无歉意,“各位领导好,我是秃鹫。”
众人不语,心里开始各自算计。
“既然人来齐了,那就开会吧。”老人坐直,让助理将投屏打开。
会议室的大门紧闭,利益的争夺掩于唇枪舌战的硝烟。
……
“这是那个蜻蜓变异者的数据报告吗?分析结果呢?”
助理上前,将另一份文件给宋所长:“他们已经将结果报了上去,这是最新的研究数据。”
“已经报上去了?”
助理艰难地点头:“是的。上面将这件事交给郭博士了。”
宋所长冷笑了一下:“他们倒是攀扯得快。”
“老师。”助理难得用了这个称呼,“老师,上面是不是……”
“你别怕,我会安排好你的。”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
助理低落垂下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