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试的题目敲定以后,云苓将试卷送到了司礼监,命他们在十日之内务必印刷出足够的份数来。
试卷上的字不多,如今又有了活字印刷术,效率很可观。
而萧壁城受到启发,则是把从云苓处学来的那套体能测试搬了出来,详细地对武举进行了改良,并提案给了昭仁帝以及礼部。
夫妻俩兴致勃勃地筹备着招生事宜,民间对此也议论纷纷。
早前清懿书院张贴招生告示以后,便对外宣布将于八月初开展了为期三天的报名事宜,今年计划招生三百。
别看三百人不多,在眼前的时代背景下,已是相当大的规模。
根据书院设立的地方不同,规模也有不小的区别。
类似寻常乡下的私塾,经常只有十几个学生,小镇上的书院,能有三、五十名学子也算不错了,只有如北麓书院那样的大型书院,求学人数才会破百。
云苓把入学的费用要求降得很低,考虑到会有不少学子前来参考,便把人数扩大到了三百。
“第一年先招三百人,从明年开始,每年新增一百人,今后清懿书院便能运作起来了。”
萧壁城点头,“我仔细盘算过,书院修建的舍屋很多,哪怕同时容纳一千名学子也不成问题。”
温泉山庄的地盘很大,当初他在那里扎了上千人的营地,周围都还空旷的很。
那么大的地盘,差不多有大周皇宫的一半多。
由此也可见封家的财力有多雄厚,一个小小的封锦程都能背地里当“土皇帝”,修建自己专属的行宫别院。
不过曾经那个禁锢了许多女子的噩梦之地,如今能被用到这样的正途上,可谓是件大好事。
在招生试卷印刷的同时,京城图书院里终于开放了报名途径,第一日便人满为患。
云苓和萧壁城出宫悄悄看了看情况,其中有不少满怀期待而来,却又失望而归的人。
无他,只因清懿书院开设的第一年,只招收有识字写字等基础能力的人。
有不少百姓也渴望求学,奈何大多人只经历过启蒙,识得字却不会写字。
看着那一双双满怀渴望与艳羡的眼睛,萧壁城的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他语气沉沉地道:“最迟等三年过后,一定让大周的孩子们都能踏进学堂。”
云苓也点点头,义务教育的事情要一步步来,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眼下她和萧壁城必须迅速在朝廷中站稳跟脚,将来实施种种新政才会顺利。
清懿书院招生数量这么大,也是在为下一步做准备。
绝大多数学生培养出来后,将来都会外派去其他地方做几年夫子,也算是回馈书院如此大力的扶持帮助他们。
她和萧壁城现在有钱了,以后等学生毕业了出去当老师,也都会给予“公务员”般的待遇。
至于顶尖出色的那一批学生,自然就要安排进朝廷六部中,作为自己的心腹势力来培养了。
八月酷暑,天气闷热难耐。
来报名的学子们排起长队,萧壁城见他们个个满头大汗,热的厉害,便自掏腰包让乔烨去购置了一推车冰镇寒瓜,以供前来报名的学子、还有院中办事的人无偿享用。
寒瓜也就是所谓的西瓜,在大周也算的上是金贵的水果了。
乔烨安排侍卫把冰镇寒瓜送进去之后,人群沸沸扬扬了好一段时间。
“太子殿下当真是爱民如子啊。”
“可不是吗,我听说太子殿下当年在绥城边关的时候,都跟将士们一样睡稻草,吃糠咽菜的!”
乔烨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别看太子平时抠搜节俭的厉害,对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吝啬半分。
平时在军营里,也总会犒劳辛苦训练的将士们,一同坐在地上喝糙酒也是常有的事。
还有太子妃,嘴上嚷嚷着不许太子乱花钱,该出手的时候一点不犹豫。
两口子的抠搜节俭都是对自己的,以前萧壁城的鞋破了都还会自己缝上两针呢,那是他年少时在边关几年学来的。
不过云苓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节俭,她平时也没有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从来不会随意挥霍钱财。
真要说节俭那还得看太上皇,小老头儿明明都是一国君主他爹了,平时裤子破了几个洞都不舍得扔,非要岑嬷嬷缝补完了继续穿。
好好一条白布裤子,补完了愣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很有现代艺术的潮流不羁感。
东西坏了也不舍得扔,偏殿的库房里捡了一堆破烂放着,说要清理掉还急眼。
乔烨送完了寒瓜,也没忘给云苓两口子端一盘过来。
“乔大人辛苦了,日头晒的厉害,我们启程回宫吧。”
萧壁城把多余的寒瓜分给乔烨和车夫等人,便离开了京城图书院。
而报名的人,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散去大半,顾翰墨的身影这才不急不缓地出现在门口。
他报完名后走出来,手里还用帕子包了两块寒瓜,送瓜的婢女见他生的好看,所以多给了一块。
看见街角处的好友,顾翰墨径自走过去,分了一块给对方。
封无羁也没推脱,接过来就咬了一口,两个人就这么蹲在偏僻的街角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报完名了?”
顾翰墨点头,“人比想象中还要多。”
“没想到你来这么晚。”
“城中对招生一事议论纷纷,今天是首日,必然人山人海,与其在这里白白挨晒,不如在家中多温习几页书,迟些再来。”
封无羁笑了笑,他的好友向来这幅性子,看起来温文沉静,心思想法却活络的很。
“若我是你,说不定天未亮就守在门口了。”
顾翰墨闻言,定定地看着他,“即便你不是我,依然可以天不亮就守在这里。”
封无羁沉默了一瞬,眼神似有挣扎。
顾翰墨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知道你也想的,实在不行就把你的身份腰牌给我,我代你报名便是。”
封无羁低头轻笑了一声,“倘若被母亲知道这事,怕是非将我挫骨扬灰不可。”
他口中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室夫人,一贯厌恶他这个烟花女子所生的儿子。
更别说,封夫人与太子夫妇还有着滔天仇恨。
当初那个在送礼赔罪时暗藏毒蛇,结果反被咬至瘫痪在床的封言,正是他的嫡出兄长。
顾翰墨闻言却松了口气,展颜一笑,知道封无羁这时同意他帮忙了。
“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争一回,不去试一试,怎知是否会海阔天空?”
封无羁擦了擦嘴,抬眸怔然地看向天边的火烧云。
“是啊,总要为自己争一回……”
谁也没再说话,皆是静静地看着橘色夕阳一点点坠如昏暗的云层中,大口地啃着手里的寒瓜。
风吹过破旧皱巴的衣角,未来权侵朝野的左右二相如今还年少,眼中闪动着对明天期待与迷茫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