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抓紧燕宾手臂:“爹,我也想见见娘,我跟你一起出宫见娘好不好?”
燕宾当然也想让燕宾和妻子见面,但这件事情却不是他能作主的。
如今女儿是贵妃,出宫得陛下恩准。
燕宾说道:“你问一问陛下,看陛下让不让你出宫,如果陛下让你出宫,你就与爹一起去见你娘,如果陛下不让你出宫,那我想个办法,带你娘进宫,让你娘在宫里与你见面。”
燕宁想出宫,她知道战事紧张,齐国陛下今天又召了九个指挥侯,那么今天,燕家人也要离开的。
既要离开,燕宾一出宫,肯定是第一时间去宁家。
燕宁也想去。
但是,她昨天说错了话,惹齐国陛下不高兴了,这会儿去请示他,说要出宫,他肯定不会答应。
燕宁想了想,对念蝶吩咐了几句话。
念蝶立马出去,去了凤罗宫。
很快刘宝罗就去了御书房。
齐横元不想见刘宝罗,但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忍着见了。
本来就是忍耐着见的,刘宝罗还不自觉,竟然说要带燕宁出宫!
齐横元冷笑,很快就明白,并不是刘宝罗要出宫,是燕宁想出宫,但她不想跟自己说话,也不想请示自己,就让刘宝罗来帮忙。
齐横元面无表情道:“你回刘家看你母亲,你就回去,带燕宁做什么?”
刘宝罗早就想好了说辞:“上回燕朗受伤,玉婵去看他,他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害玉婵憔悴了很久,后来燕朗好了,也解释了,玉婵也释怀了,但燕宁还是觉得愧疚,想要亲自去刘府,看看玉婵的,但一直没找到时间,刚好今天我要回去,她就想着跟我一起去看看玉婵。”
这理由找的很好,几乎无懈可击。
齐横元知道那件事情,当时燕宁跟他说过了,刘玉婵喜欢燕朗,燕朗受伤残废那次,刘玉婵向燕朗表达了心意,但被燕朗残忍拒绝,刘玉婵整个人都憔悴了,瘦的不行,齐横元是亲眼目睹了刘玉婵憔悴变瘦后的样子的。
齐横元冷声道:“你想回去可以,燕宁不行。”
刘宝罗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齐横元来一句:“燕宁若想出宫,让她自己来找朕。”
他昨晚没去凤仪宫,去了凤罗宫,晚上也留宿凤罗宫,燕宁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今天有事也不来找他,她想干什么?
齐横元对着刘宝罗,冷冷说道:“出去。”
刘宝罗跟齐横元的接触不多,不管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就算后来跟燕宁成为了好朋友,也没有太多的接近过这个君王。
但因为燕宁的原因,刘宝罗觉得君王是个好相处的人,可现在看来,哪里就好相处了,一点儿都不好相处!
陛下冷起脸来,煞气满身,让人退避三舍。
刘宝罗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啊,立马行了个退行,赶紧出去了。
她回到凤罗宫,念蝶一看到她,立马迎过去,先见礼,后问道:“刘贵妃,陛下怎么说?让你带着我家娘娘出宫吗?”
刘宝罗叹气:“陛下说了,你家娘娘如果想出宫,亲自去他面前说。”
她冲念蝶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我爱莫能助了,让你家娘娘自己想办法吧,陛下刚刚冷着脸的样子太吓人了,我是真的不敢忤逆他。”
念蝶:“……”
刘宝罗帮不上忙,念蝶只好回去。
这个时候,燕宾三人也还等在凤仪宫。
念蝶单独向燕宁汇报了这件事情后,燕宁眼眸动了动,她说道:“我知道了。”
她走出去,对着燕宾道:“陛下已经允许我出宫了,爹,我们走吧。”
念蝶:“……”
啊?
娘娘你哪只耳朵听到陛下允许你出宫了呀!
陛下说,让你亲自去向他请示!
念蝶拼命的给燕宁使眼色,燕宁却当看不见,上前拉住燕宾的胳膊,朝门外走。
燕宾并不知道刚刚念蝶去见了谁,他听燕宁说,君王同意她出宫了,就以为刚刚念蝶去见了君王。
燕宾没多想,笑着说:“那我们出宫,你娘看到你了,肯定很高兴。”
燕宁说:“我也很想见到娘,我们走快点。”
燕宁是贵妃,她要出宫,没人敢拦,而且她说是陛下允许的,宫人们就更不敢拦了,宫人们哪里知道燕宁在骗他们呀。
虽然昨晚君王没在燕宁那里留宿,但她受宠的事情整个宫里人都知道,一夜没留宿,也不能说明什么。
凭她贵妃的身份,也不可能撒谎。
金卫军们守卫宫门,今天付黄贺不在,他昨晚当职了,今天自然就休息。
轮值白班的金卫军们也不敢拦燕宁,很快燕宁就跟着燕宾三人出了宫。
齐横元并不知道燕宁胆大包天,没他的允许,擅自出了宫,他还在御书房等燕宁亲自来找他。
他想着,他一会儿要如何为难她,她又要如何说破嘴皮子,让他开口,恩赐她出宫。
她如果能主动亲他,取悦他,他肯定就答应她了。
看她做不做。
一边等一边期待,但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燕宁过来。
齐横元冷冷的想,这是不出宫了?不见她娘了?
齐横元也不主动找燕宁,沉住气的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中午他去凤罗宫用膳,燕宁那边没反应。
下午他去御书房,燕宁那边还没反应。
晚上他去凤罗宫用膳,燕宁那边还是没反应。
结束晚膳,他直接留宿凤罗宫,燕宁那边还是没反应。
齐横元就不信了,燕宁会不想出宫,他继续等。
只是眼见时辰越来越晚了,眼见今天就要过去了,齐横元觉得不对劲了,让王公公去打听。
王公公打听回来,说燕宁白天就跟着燕宾出了宫,现在刚回宫。
齐横元不可思议,震惊的抬眸,望着王公公:“你说燕宁白天就出宫了?”
“是的陛下,很多宫人都看见了,金卫军们也知道,燕贵妃确实是白天就出宫了。”
“……”
齐横元吸了吸气,觉得自己这一天就是个傻子。
金卫军们为什么要放燕宁出宫?
他恩准了吗?
齐横元冷声说道:“把付黄贺叫过来!”
黄公公连忙去找付黄贺。
齐容初将燕家一行人安全送到归阳城之后,齐横元让他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当职,毕竟劳碌那么久,任务完成之后,是该给他一天的休息时间,齐容初回了齐王府,不在跟前。
齐横元坐在那里等付黄贺,他不舍得把气撒在燕宁身上,就找付黄贺撒撒气。
可是等了一会儿,王公公回来,却说付黄贺今天不当职,不在宫里。
既不在宫里,就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能怪到他头上去。
付黄贺昨晚当职,然后明天白天再当职,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宫里。
齐横元抿了抿嘴,骂了一句:“胆大包天。”
也不知道在说谁。
但王公公猜着,应该是说燕贵妃。
毕竟胆大包天这四个字,跟付大人可沾不上边。
王公公垂头静默,不敢接话。
齐横元兀自生气地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起身去了凤仪宫。
再说燕宁白天跟着燕宾三人出宫,先去了驿馆。
驿馆里住着燕家女眷,燕皓妻子刘氏,宁樱,燕泰妻子周氏以及周氏女儿燕小叶,这是主子们,还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仆人们,数量不多。
燕宁看到宁樱,冲上去就将她抱住:“娘。”
这种激动的情绪来自于这具身体的潜意识,燕宁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也愿意替燕云和燕宁来守护这对父母,自然也愿意与宁樱亲近。
宁樱也抱住燕宁,笑着说:“娘没事。”
燕宁松开宁樱,看着宁樱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清秀漂亮,但因为四年流放,皮肤变得粗糙了,白脸变成了黑脸,头发也枯燥了,好在那双眼睛还十分明亮,一眼扫过去,竟还看到了几根白发。
燕宁眼眶发酸,又喊了一声:“娘。”
这一切都是她的罪过。
她再怎么弥补,也弥补不回他们缺失的东西。
燕云的命。
被流放之苦侵蚀的,他们的身子。
宁樱打量着燕宁,笑着说:“变漂亮了。”
“可是娘你好像变老了。”燕宁说的心酸。
宁樱笑了下,似乎并不在意。
周氏在旁边道:“老算什么,没死就不错了。”
这话听着有怨言。
燕宁看向周氏。
周氏也在看她:“你倒是真变漂亮了,还变胖了,当贵妃的日子,很滋润吧?”
这话泛着酸,燕宁没理周氏,拉着宁樱坐下,又跟刘氏说话。
刘氏年长些,看上去更显老,好像还受伤了。
燕宁问了几句,刘氏说道:“没事的,总算是熬到头了,等回到兰州关,一切都会变好。”
周氏冷笑道:“大嫂怎么会觉得回到了兰州关,一切都会变好呢?也许会变得更糟糕呢?”
刘氏还没应话,燕宁先怼了一句:“变得再糟糕,日子也还是要过的,三婶你说是不是呢?”
周氏看着她,凉凉道:“你是贵妃了,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当然觉得日子好过。”
木花嫁变成燕宁之后,有了燕宁身体里的记忆,记忆里这个周氏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不过那个时候燕家人没有出事,燕云也没战死,燕宾是指挥侯,统管整个兰州关,燕云又十分厉害,燕皓和燕泰也担任着很重要的职位,可以说,那个时候的燕家人,在兰州关,十分威风。
那个时候的周氏,肯定是享福的,自然没怨言,也不会尖酸刻薄。
但经历了战败,流放,回去后要面临一系列不确定因素,她自然就有怨言了。
燕宁说道:“三婶放心,回到了兰州关,你们只会变好,不会变坏。”
燕宁言尽于此,说完就不再理会周氏,慰问了几句刘氏的伤势,又跟燕小叶说了几句话。
燕小叶跟周氏不一样,燕小叶质朴纯真,虽然经历了四年流放之苦,但心态很好,她小声对燕宁道:“四堂姐不要跟我娘计较,她就是只想享福,不想吃苦,吃点苦就要发牢骚。”
燕宁好笑,小声道:“你这么说你娘,小心嫁不出去。”
燕小叶轻哼了一声:“嫁不出去我就招婿,怕什么呀,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燕宁:“…”
她睁大了眼睛,被燕小叶的话给震住了。
真是…好彪悍的姑娘。
就是不知道以后是谁被她招上门,哦,不是,是哪个男人有幸娶到她。
她嫁到夫家后,一定是个彪悍的主母,能将所有人都震慑住。
燕宁说道:“想法很好,你真聪明。”
“那当然了,我是燕小叶,是你妹妹。”
“……”
真是会说话,无形的燕宁也跟着被夸赞了一波。
燕宾进来,说马车安排好了,可以出发去宁家了,燕宁立马扶起宁樱,一起出去了。
出去后并没有立马走,燕宾将宁樱带到了他们昨晚休息的卧室,拿出一套衣服和首饰。
宁樱挑了挑眉,看着燕宾,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衣服和首饰?还有,你弄这些衣服和首饰干嘛?”
燕宾柔声说:“你放心,衣服和首饰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没有坑蒙拐骗,一会儿要去见你父母,你得换套像样的衣服,再把头发打理打理。”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想让岳父岳母看到你受苦后的样子。”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宁樱发丝间夹杂着的几根白发,心里很难过。
虽然宁樱三十多岁了,但这个年纪,还不是长白发的年纪。
她长白发,一是流放太苦,二是因为燕云的死让她日日伤心。
他没有护住儿子,他也没能守住兰州关,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燕宾将宁樱抱住,低声说:“你就依我,换衣服梳发,好吗?”
宁樱从燕宾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他的难过和隐忍。
其实这四年的流放,她伤心,他也伤心,而他伤心的事情远比她多。
她伤心儿子的死,他则在儿子的事情之外,责备自己没能护住兰州关,没能护住士兵们,没能护住乡土。
如果她难过,他则是比她难过了百倍千倍。
如今,他又担心她的父母看到她流放之后的样子会难过,尽一切可能,减轻这样的难过。
他已经做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