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一直下到晚上八点才停了下来。
方志仁这次建房子的房主看雨太大,便留下了方志仁和钱美芬吃了晚饭。俩人吃完晚饭等雨停了才往家回。
一进家门,屋里黑着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动静。俩人见桌上摆着饭菜,但是没有动过的样子,钱美芬心里咯噔一下,叫了几声倩倩的名字,见没有回应,便去卧室、厨房、厕所一一找了,都没有见到倩倩的人影,便让方志仁去方武屋问问。
方志仁也觉得纳闷,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找不到倩倩人了?他推开方武的房门,屋里黑着灯,只有方武燃着的烟头发着红亮的光点,满屋的烟味呛得方志仁后退了两步,他啪地打开了灯,拉着脸埋怨道:“你说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你非得让烟抽死才算!把烟给我掐了!”
方武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父亲。倩倩来家里这事,肯定是父亲同意了,钱美芬才会这么干的。他想不通父亲是如何被钱美芬说服的,难道他不知道如果倩倩和他真的在一起了,这个家就整个儿被这母女俩掌控了吗?回来这几个月,方武发现父亲和以前变化很大,变得不再坚持,没有自己的主见,很多时候只要钱美芬这个女人撒一撒娇,多吹几次耳旁风,他就会按照钱美芬的意思去做。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倩倩的事情。方武觉得很失望。
“你这小子,发什么楞呢,倩倩呢,你阿姨没找到她,她去哪里了?”方志仁捅了捅方武问道。
“爸,你知道倩倩来家里的目的吗?”方武平静地问道,直直地盯着父亲的眼睛。
“目的?能,能有什么目的,就是来照顾你几个月啊!嘿嘿嘿”方志仁眼神闪躲着,转眼看着房间的其他地方。
方武看父亲不正面回答,更加确定了他是知晓这件事情的,便继续说道:“钱美芬让她女儿借着照顾我的名义,实际是来勾引我,让我们生米做成熟饭,好让倩倩当你的儿媳!”方武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再似刚才那般的平静。
方志仁瞪大着一双瞳孔,让倩倩做媳妇是真,但是勾引?哪里来的勾引?
“你说什么呢!谁勾引你了?倩倩不是在天天勤勤恳恳的照顾你吗?这算勾引?”
“照顾我?你知道。。。唉,算了,爸,我跟你说不清楚,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找钱美芬去!”话说了一半,方武忽然意识到早上的事情就算是给父亲说了,以他现在的认知,恐怕也是不会相信的,索性不说了,直接冲出了门,要去找钱美芬。
钱美芬正愁着一张老脸,不知道家里白天发生了什么,拿起电话,准备给老家乡里的小卖部打电话,问问倩倩是不是回去了。
电话拨到一半,方武便冲了进来。一脸的怒气,一米八高的个头,在灯光的投影下形成一个高大的黑影,钱美芬只觉得身边忽然黑了一片,方武高高的影子完全笼罩着她。她呆呆的举着话筒,害怕地问道:“你干嘛?”
“我干嘛?!钱美芬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我问你,当初张欣父母知道我坐牢的事情,是不是你添油加醋的说出去的?”方武怒目圆睁,眼睛死死地盯着钱美芬,吓得钱美芬一动也不敢动。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慌乱地摆着双手,身体向后移动了几步。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钱美芬被方武的威严吓得大气不敢出,但是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承认,天王老子也拿她没办法。
方武看钱美芬死咬着不承认,生气地一把抓住她的脖领,“你再说一个你不知道!”
钱美芬被方武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高喊叫着,方志仁赶过来一把拽住方武的衣服往后一撤,大喊道:“方武,你想干嘛!松开手!”
方武左手还戴着吊具,被父亲这么一拽,差点失去重心,他生气地看着父亲,“爸,这都是钱美芬这个女人的阴谋!都是她在背后搞鬼,我才和张欣分手的!钱美芬,你自己干了多少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方志仁护着自己,钱美芬一下子站起身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叉着腰说:“你坐牢这事还用我去说啊,你问问这周围邻居谁不知道你打人吃了两年牢饭?现在又把手摔了,你就是半个残废!就算张欣看得上你,人家爹妈也看不上你!你们分手也是迟早的事情,你赖不着谁!”
“那也用不着你添油加醋的说三道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小九九,还我就是谈十个女朋友,你也有办法让我分手?你还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你活该和张欣分手!你个残废你不配!”
“我不配?!所以你女儿配,是不是?我今天就敢打包票,你闺女吴倩倩要是清白之身,我方武一辈子找不到媳妇!”
“你!你!你混蛋!就你这样的混蛋,谁家敢把清清白白的闺女嫁给你,那就是眼瞎!我让倩倩来照顾你,那是瞧得起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见钱美芬的答复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方武气得七窍生烟,祸害我父亲一人就行了,现在还想把我也给祸害了,这该死的害人精,看我今天不收拾你!方武抡起右手就要打钱美芬,方志仁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了下来,“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给我住手!”
“爸,你脑子清醒清醒,刚才她说的话你没听见啊?你知不知道倩倩是因为什么目的才来家里的?你知不知道吴倩倩这几年在广东打的什么工?你也想和钱美芬一起祸害我啊?钱美芬,我告诉你,就算我方武这辈子都娶不着媳妇,我也不会看上你闺女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方志仁脑袋嗡嗡地,方武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答应钱美芬让倩倩来家里这事,自己岂不是成了害了自己儿子的帮凶?方志仁心情复杂地看着钱美芬,:“我问你,你闺女这几年到底在广东干的什么活?”
“就是,就是在工厂里打工啊!”钱美芬心虚地解释道,不敢直视方志仁。
“打工?打什么工能丢掉清白?”方志仁咄咄逼人的问道。
“志仁,你别听方武瞎说,我闺女清清白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你让她过来照顾方武,还打算让两人成家,你就真舍得?你就不嫌弃方武又坐过牢又断手了?!”
“我怎么可能嫌弃啊!这不都是为了孩子们好嘛!志仁,你别多想啊!”钱美芬语气软和下来,哀求似的看着方志仁,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方志仁认真了,那不光是倩倩和方武的事情不可能,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你真是个戏精!自己刚才说的话是被狗吃了吗?!好,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人查清楚的!”方武见不得钱美芬这幅装可怜的样子,
“你查,你随便查!老娘不怕你!”钱美芬立马换上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眼神里带着愤怒地看着方武。
“老娘?你给谁冲老娘?我老娘已经死啦!今天我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不收拾你一顿,我名字倒着写!!”方武最讨厌钱美芬提妈啊,娘之类的字眼,在他眼里,没人能够取代母亲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更容不得钱美芬这样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充老娘。
说罢,方武抡起右拳头,乱拳朝着钱美芬砸了过去。拳头像雨点一下重重地落在钱美芬的后背,瞬间疼得她吱哇乱叫。
“志仁,志仁,救我啊!”钱美芬艰难地抬起头,朝着方志仁求救到。方志仁有点犹豫,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该相信谁说的话,如果儿子说的是真的,那钱美芬让倩倩来的事情简直就是太过分,不光是方武不能接受,自己也不可能接受,不光是方武要收拾她,自己也饶不了她!如果钱美芬说的是实话,看方武现在这样子,非得打伤了不可!
方志仁犹豫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劝还是不该劝,嘴里却自然地喊道:“方武,你停手!”双手向后拽着方武挥舞着的右拳。
可是,方武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小孩子,不敢违抗父亲的指令,也抵抗不过父亲的力气。父亲虽拉拽着他的手臂,但是钱美芬的后背仍然被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
屋内正打得胶着时,下晚自习刚进门的方晴见此情形,一下子冲了过来。站到方武的面前,大声地喊道:“哥,你是想打死她再坐一次牢吗?!快停手!”
方武被方晴这一声惊醒了,紧握着的拳头停在半空,喘着粗气,愤怒地看着钱美芬,又看了看方晴。
“把手放下来!”方晴趁机拽过方武的右拳头,把他拉到了一边。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啊?非得打才能解决问题?打人的亏你还没吃够啊?!为了这种人你再进去待几年,你值当吗?”方晴知道肯定是钱美芬有什么事情惹怒了大哥,要不然大哥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自从大哥回来后,很多小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他气成这样。
“爸,哥,到底怎么了?”
方志仁无奈地指了指钱美芬,又指了指方武,长长的叹了一声,沉沉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他自知理亏,倩倩这事他也有份儿,不知该如何给方晴说这个事情。
“方晴,哥后悔没有早点听你的劝,你说的对,钱美芬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方武恶狠狠地看着钱美芬,拳头都快捏碎了。
方晴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倩倩,便大概猜到了什么,“倩倩呢?”
“倩倩?方武,我闺女呢?!倩倩呢?你这个混蛋,要是倩倩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钱美芬被揍得晕头转向,听见方晴问倩倩,才想起来这半天倩倩一直没有出现,不免惊慌起来。
“你少说两句吧!”方晴见钱美芬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担心她再次惹怒大哥。
“哥,倩倩呢?”
“我让她收拾东西走了。”随即,又怨愤地对着钱美芬说道:“我们家养不下你家这么骚情的女儿,我方武,一辈子也不可能让你闺女嫁进方家!”
这一番话,听得方晴大惊失色,倩倩嫁进我家?这是什么鬼事情!不用说,这肯定是钱美芬的安排。方晴看看坐在一旁的父亲,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不由得升起一阵失望。
“爸,这事你知道的吧?”
方志仁没有回答,双手不自然的在膝盖上来回揉搓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这个问题。
“爸,你说话啊!”
“唉!我也是为了你哥好啊!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谁家还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啊?倩倩这孩子看着也不错,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这以后真嫁过来了,也不存在什么婆媳矛盾,咱家和和美美的,难道不好?”
“爸,你这几年是不是被她的迷魂汤灌得不分黑白、不论常理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也不想想,别人家不愿意把闺女嫁给哥,她怎么就愿意啊?真的就是为了没有婆媳矛盾?你是不是也太小瞧她了!再说了,我哥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就知道没人愿意嫁给他啊!”方晴生气地对父亲说道。
方志仁想起刚才问钱美芬的话她还没有回答,便盯着她问道:“美芬,你老实回答我刚才问你的,你为什么舍得让倩倩来我家照顾方武?之前我一直没问过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对这三个孩子都没什么坏心,但是现在我要你说实话!”
“志仁,我是爱你的,我是爱这个家的,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啊!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想让这个家好啊,志仁!我是爱你的,我不会骗你。”钱美芬抱着方志仁的手,流着可怜巴巴的泪水。
长这么大,就是母亲在世时和父亲相敬如宾恩爱如初,方武和方晴也没有听过母亲当着他们的面对父亲说过“我爱你”这样的字眼,他们的爱情用不着词语表达,完全沁润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而今天,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听见钱美芬这么大方的给父亲说出这样的字眼,方晴和方武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不禁想吐出来。
爱?她配说这个字吗?
方志仁有些尴尬,也稍有心软,抬头看见方武朝他递过来的冷峻的眼神,便又继续问道:“你,你别说这个,我要你说实话。”
钱美芬扭扭捏捏,只抱着方志仁的手哀怨地哭着,方武见不惯她这幅模样,生气地一把揪起她的衣服,愤怒地问道:“你说还是不说!”
钱美芬被吓得魂飞魄散,后背的疼痛时刻提醒她不能再惹怒这头狮子,便闭着眼喊道:“我说,我说,我说。。”
“赶紧说!”
“我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好啊,你们要相信我。倩倩只不过是流过一次产,她男朋友不要她了,她伤心啊,这孩子可怜啊,我就想着让倩倩来家里照顾方武,方武现在的情况,倩倩足够配他的吧,这难道有错吗?”
眼泪配合着钱美芬的可怜样,知趣地流了下来。
“就只有这样?”方晴并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话。
“真的,就是这样,方武,我没想害你啊,志仁,我除了倩倩流产这个事情没有告诉过你,其他的没有隐瞒过你什么。”
“那你也应该早点给我说清楚啊!你看现在弄得!”方志仁心软了,他觉得钱美芬说的话情有可原,这也都是为了孩子好。便拉开方武的手,示意他不要再抓着钱美芬的衣领。
“除了流过产,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方武不依不挠地问道。
“没了,真没了!”
可是方武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并不如钱美芬说的这般简单,这打也打了,吓也吓了,看钱美芬这老狐狸是不可能交底了,只能等以后自己去查了。便又说道:“我警告你,钱美芬,这事没完!要是我查到了其他的原因,我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然后又对父亲说道:“爸,以后你们谁也不用管我找媳妇的事情,能找到就找,找不到我就自己过!”随即又转头怒气十足地看着钱美芬说道:“谁要是再张罗这事,或者我找到女朋友后再搅合,我要她好看!”
钱美芬被方武的眼神吓得半死,连连点着头。
方武回了屋子,砰地关上了门。
钱美芬见方武回了屋,又嘤嘤地哭起来,一把倒进了方志仁的怀里,完全不顾还站在身边的方晴。
方晴只觉得恶心至极,通过今天她算是看明白了,父亲是如何被钱美芬拿捏得死死的。再强大心智的男人,在狐媚女人面前,也不过如此罢了!她厌恶地转身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