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问心路上笼罩的云雾也散开了。
秦姝的思绪也如同拨云现月一般清明了起来,她转过脸仰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眉头轻蹙,说道:“你是想……让我重走一回问心路?”
谢释渊唇角的弧度加深,他微微颔首,“正是。”
秦姝回过头来,再看向这笔直而上的台阶似乎被人当头棒喝了一般。
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起起伏伏,她只觉得胸口处跳得很快。
这种感觉是她之前走问心路时不曾有的,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感觉或许这一次的问心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也或许是十年前,她才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学生,并没有太多的杂念。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孩子,心里头的事儿多了,再看问心路当然也大不相同了。
谢释渊见着秦姝沉默了,也并没有打搅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清风拂过两人的衣角,那一抹墨色互相交织在一起,如同两只上下翻飞的蝶,彼此依赖又各不相同。
良久,秦姝的神色逐渐变得清明且坚定。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对着谢释渊说道:“我去走。”
谢释渊脸上的神色未变,他似乎早就预料到秦姝会这样说。
“放心去走,我在路的尽头等你。”
这语气、这姿态,倒像他才是玄天门的某位长老呢!
秦姝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点了头,抬脚义无反顾地朝着问心路的方向走去。
谢释渊站在原地看着秦姝纤细的背影,眼中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幽暗。
暗金色的眸子中似乎藏着什么玄奥的秘密,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一头扎进去。
他薄唇微启,清风带走了他的呓语。
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不走问心路,哪能登天梯……”
此时,秦姝身形一晃已经来到了问心路的台阶之下。
谢释渊看着她一脚踏进去,这才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重新走问心路,对秦姝来说似乎并没有很难。
从前对于新弟子时期最难捱的重力问题,在她千锤百炼的体魄下早就不成问题了。
她抬脚轻轻松松就上了十余级台阶,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
就在秦姝逐渐开始质疑重新走一次问心路到底有没有用的时候,她的脚踏上了第二十级台阶。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似乎踏入了极寒世界,身上承受的重力也多了无数倍。
秦姝顶着压力站直了身子,但那无穷的重力就像是为了制服她这一身反骨,狠狠地将她的全身朝着地底下压去。
秦姝倒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当初在启源山的山顶上时,那种重力的压迫感可比此时强多了。
她效仿着之前的做法,蹲下身子,将重力势能减到最低,试图爬过这一试炼。
然而,她才刚蹲下身子,那扑面而来窒息感便蒙上了她的口鼻。
就好像……溺水了一样。
她的脑海中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身边的景象都变了。
周身无穷的重力也在这一瞬间消失,她仿佛置身湖底,寒冷、恐惧……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她的神经开始麻痹,思绪也开始模糊,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地感受着自己往湖水深处沉去。
她溺水了,溺水是会死的吧?她之前似乎就是么死的。
又要……再死一次了吗?
她的耳朵似乎隔绝了一切喧嚣,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应该来救她的,会是谁呢?她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记忆也开始变得混乱……缺失……
水波透着些许光亮,说不清是阳光还是月光,似乎触手可得,但手臂之上却仿佛压着千重山,根本抬不起来。
她的眼睛微微阖上,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身边耳语,“睡吧……睡吧……”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却提不起力气。
水?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袖子上。
不对劲。
衣服在水中是有浮力的,会随着水波逐流,怎么会是这样的状态?
这世间万事万物或许都会骗你,但……知识不会。
再者,她应当是会游泳的。
想通这一关节,秦姝突然睁开眼睛,整个人朝着水面之上游去。
只有弱者身处绝境才会等着别人来救,而她,不需要!
周遭的水和重力再也压制不住她,她奋力一挺,从幻境中挣脱,且又迈上了一节台阶。
面前无数台阶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但原本在路尽头的山门却凭空消失。
这似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若是眼前有目标,就总会想着再坚持一下。
但若是眼前没了目标,谁又能坚持下去呢?
秦姝顶着烈日在台阶之上执拗的前行,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今夕何夕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台阶,心中第一次萌生出一个念头。
这条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啊?这条路真的有尽头吗?
她盘膝在台阶上坐下,闭着眼睛不敢看来时的路,且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路就是这条路,可是她一开始是要前往何处的呢?
这世间本没有路,路的出现总是要通往人们想去的地方。
那么,她一开始到底是要去何处呢?
是为了变强,但变强又是为了什么呢?
眼前突然出现了秦眠的模样,她一脸疯狂,手持一把剑,剑尖直指秦姝的心口。
“姐姐,你得了机缘又如何?不过一废物而已!”
“姐姐,这是你欠我的。”
“后悔吗?”
“……”
她手中的剑一点一点地朝着秦姝心口捅了进去,疼痛也逐渐开始蔓延至她的四肢。
然而就在疼痛彻底席卷至她全身的时候,秦姝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突然抬手一巴掌甩在了秦眠的脸上。
另一只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抓住了秦眠的剑刃,一点一点又将它从自己的胸口处拔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异常讽刺,眼神也格外锐利。
“是啊,后悔,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这句话像是从秦姝牙缝里挤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