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陌生的乡亲中,祝明月只认得的李四海一人。唤道:“伯父。”
随后,目光落在旁边一位中年男子的身上,礼貌地称呼道:“里长。”
李四海赶忙上前一步,热情地说道:“祝娘子,快进来歇歇吧!”
李启祥此时说不出话来,倒不是有什么花花肠子,只是压根没想到祝明月如此年轻美貌,令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为帮段晓棠主持家业,该是一位稳重的中年女子,且从李四海的言论来看,祝明月做事的手段,颇为老道。
祝明月笑道:“我久未回乡,不如先在村里转转。”
乡土风景有什么好看的,众人实在无法体会祝明月的执念。
李启祥无奈,只能带着人村里村外走了一圈,真正的众星捧月。
路过正在准备流水席菜色的地方,那里有一群人在忙碌着,洗菜、切菜,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中途经过李氏的祠堂,李启祥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过多介绍。
不知是否因为祝明月女子身份,不曾邀请她入内参观。
但从李氏祠堂古朴的外观,祝明月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与她之前的调查结果不谋而合。
李氏一族虽然人口众多,但并未出现过特别出类拔萃的人物,因此缺乏一个强有力的领头羊。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得平平淡淡,宗族氛围并不算特别浓厚。
姑且算是本分的日子人。
队伍周围依旧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这次程珍玉散给他们的零食换成了便宜量大的地瓜干。
祝明月特意问道:“这些孩子平时做什么?”
李四海缓缓说道:“乡下孩子还能做什么,小时候在村里瞎玩,长大了帮着家里做家务、下地干活。”
祝明月听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最后一行人落脚在李启祥家中,通常而言,里长、村正就是十里八乡条件最好的人家之一。
今日的上位由祝明月独享,往常都是李启祥一人的专座。
祝三齐等人坐在侧边的小凳子上,往下左右皆是两个李子村的体面人。
堂屋面积颇大,往常这里就是村里的议事之地。里里外外或站或坐围了许多人,毕竟时间尚早,宴席未开,不如看看热闹。
祝明月先对李启祥、李四海谢道:“晓棠远在并州为国效力,不能亲至。此次我代她返乡,一来见见父老乡亲,二来谢谢伯父、里长往昔对我们的照顾,多亏你们帮忙料理。”
李启祥知晓她说的是缴税和买地之事,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
祝明月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转头对李四海道:“我不曾在村中生活,出发前专门请教了伯母和刘娘子村里的规矩,连图南她们几个小姐妹的意见都问过。”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刚才我看村里的小孩子乱跑没个着落,他们不读书吗?”
李四海仿佛被雷击一般,他知道祝明月等人因为自小生活优渥,有些不接地气。但以祝明月的见识,不可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束修太贵,读不起啊!”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答案。毕竟李开德一个正式将官,除了日常开销,为了供几个孩子启蒙,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
祝明月得到预想中的答案,转而问李启祥,“里长,我们名下有三亩地,不如拿出来盖一间学堂,所有的支出都从田庄的收益中出。”
若图便宜可以在祠堂借间屋子,但祝明月等人是外姓。这样的人情何必挂在李氏先祖名下。
在场的人惊讶地发现,平日里在十里八乡人面前总端着架子的李启祥,此刻却激动得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问道:“当真?”
屋里屋外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能看到长远的好处,有的人只感慨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全是虚的。
李启祥为何一直致力于邀请段晓棠和家人返乡探亲,并非是为了抱大腿。毕竟双方过往无交情,凭什么提携他们!
何况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武功,天高皇帝远,谈照拂也不容易。
但这些飞黄腾达返乡的人,手指缝漏一点也够普通乡邻受益了。
常见的修桥铺路、赠给孤寡衣食、修缮祠堂,最后一条可以放弃,外姓修建李氏祠堂不是理。
修建大宅,总要招纳仆从长工吧;买地置产,得要佃户吧,若一时手头紧交不上租子,看在情面上,还能缓一段日子……
但李启祥万万没想到,祝明月会提出建学堂。
李四海直觉这不是家里几个女人的想法,哪怕她们开始读书认字,也不会有这些念头。这完全超越了她们的见识和格局,显然是祝明月的主意。
祝明月淡淡一笑,“我们三人侥幸得了一些时运,如今正该造福乡里。此地民风淳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连书都带来了!”
祝三齐双手托着一个一尺半见方的匣子,走到堂屋中间,面向众人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本书籍。
别看数量不多,但在此时已经算得上珍贵。
李东、李西两个村子,就算把黄历都算上,也凑不出十几本书来。
而最上面的一本,就是杜乔“难产”出的,用于识字启蒙教材《三字经》。
祝明月刚刚收到,她不会将缘由归结于大吴糟糕的通讯条件,更不会体贴杜乔公务繁忙。
只怪写手不在眼皮底下,缺乏“激励”,效率自然会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