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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晓棠一头雾水,“胎里素是什么?”

靳华清担心相娑罗云里雾里解释一通,反而把人绕糊涂。

直言道:“在娘胎里就吃素,是积福积德之事。”

段晓棠:“生下来也吃素?”

那穷人家的孩子,岂不各个有“福报”!

相娑罗不明就里,老实答道:“是。”

段晓棠:“你家是将门,又不是培养灵童。”

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但相娑罗并不动怒,平心静气道:“习武后会补充些荤食。”

但还是以素食为主。

段晓棠大概能理解相家的心路历程,祖上本是佛门出生,一朝“叛”教出门,心中存了愧疚。

战场刀光剑影,需要心灵寄托,又把佛法捡起来。

后来战死的人太多,全家求神拜佛求平安,发大愿茹素……

孩子夭折太多,以为是造的杀孽太多,心不诚不受佛祖护佑,愈发魔怔,开始胎里素……

闭环!

段晓棠幽幽道:“佛教在天竺不禁荤腥,后来传入中土,某个皇帝脑袋一拍,和尚开始食素。”

“本就是个时兴玩意,没流传多少年。”

问靳华清,“哪个皇帝?”

靳华清:“上次温五提过一嘴,忘了,南方的。”

相娑罗比两人更清楚来龙去脉,只是没想通为何段晓棠忽然插入话题。

段晓棠:“茹素不是佛法是政令,信仰本该纯洁,追本溯源向它的起源地看齐。”

“素斋再好,也没有肉好吃。多吃肉蛋奶,孩子的身体才能更强壮。”

“庙里的和尚只用盘腿念经,没多少活动量。你家是将门,子弟要习武强身,能和他们一样吗?”

不待相娑罗开口,端着饭食扬长而去。

相娑罗只觉得段晓棠的话有几分奇怪,却并未深思,相家不同于人的饮食习惯,每每入营都会遭人调侃。

有些凑热闹的,还会将肉食放在他们面前,起哄让人吃下去。

段晓棠只是不轻不重说几句,已经很是客气。

相娑罗谈不上委屈,他不是拒绝荤食,只是更偏爱素菜而已。

相娑罗不清楚段晓棠的为人,靳华清却是个机灵的明白人。

回想段晓棠插话的时机,再联系她的副业,分明是说相家子嗣不正常的夭折率,就是因为他们茹素,把孩子身体搞坏了。

相娑罗哪里是活下来,分明是没死成,“剩”下来的。

两人初次见面,关系一般,不好直言家族秘辛。

换大营里其他熟悉一些的将官,段晓棠估计就直说了。

她向来不擅长打哑谜。

这话靳华清不好挑破,只看相娑罗往后能不能想明白。

靳华清连忙招呼道:“多吃点,多吃肉,下午还有测试呢。”

段晓棠端着饭菜回到座位,庄旭见她脸色有些沉闷,问道:“怎么了?”

段晓棠打马虎眼,“刚听了一嘴,相九原来是相三。”

庄旭:“什么意思。”

段晓棠简短地介绍一通。

武俊江:“这像什么话!”

将门欣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做派,最喜欢虎头虎脑的孩子,徐家那种大胖小子类型最受欢迎。

吃素,几乎等同于折磨。

终于明白相家为何在将门中间没几分人气,除了人才凋零,也因为他们不合群的作风。

待会让靳华清以后盯着人吃饭,这是他即将托付大任的人才,可不能中途饿死了。

庄旭冷言道:“你若挑明了,岂不让人道心破碎。”

武俊江轻嗤道:“佛门讲的是‘道’心么。”

相娑罗拖着沉重的双腿,结束一天的训练归家,只见路过的仆役都神色凝重。

相娑罗拦住一人,问道:“家中出了何事?”

仆役垂头答道:“老夫人和三郎君将几位小郎带去祠堂了。”

结合众人的神色,这时候去祠堂不可能是祭拜祖先,而是行使它的另一项功能——行家法。

相家笃信佛教,家中亦少有纷争,祠堂的多重功能少有启用的时候。

相娑罗提脚往祠堂方向去,中途被相母拦住。

相母:“儿啊,你现在去,让你兄弟的脸往哪儿搁。”

相娑罗急道:“母亲,兄弟们为何被……”

相母:“和你没关系,你姐姐早提醒过,会有这一遭的。”

相娑罗:“早?”

相母压低声音道:“右武卫进人,品行武艺都要挑。相家子弟从小研习佛法武艺,为何独独选了你。”

相母以前不管家中子弟在外的行事,现在儿子眼看有了好前程,堂兄弟若行差踏错,说不定连累到他身上。

有些人家父祖得力,子弟谋反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流放而已。

相家门庭衰落已久,一个不好,带累全家。

右武卫挑人就是一场豪赌,选上了皆大欢喜,落选了,周围打量的眼神,比范成明还亮。

相娑罗一直以为是因为全永思的裙带关系,自入营后,人人见到他的前几句中,必有一句话,永思的内弟啊!

对相家其他子弟而言,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飞来横祸,不知道那些事怎么被家中发现了。

知晓内情的,无非两位当家人,以及二房娘仨。他们都没有理由将真相捅出去,给相娑罗拉仇恨。

相娑罗:“我不进去,就在外头等着。”

相母确认道:“真不进去?”

相娑罗保证道:“不打诳语。”

相娑罗拎得清轻重缓急,没有进祠堂看堂兄弟们的热闹。只是站在门口,隐隐听见里头的哭嚎声。

相僧达行完家法,将犯事的子弟关在祠堂里反省。拎着棍子出来,见相娑罗在门外徘徊不止。

相僧达松一口气,终于见着一个省心的,将棍子扔给旁边的仆役。

阔步出来,说道:“回来啦!”

相娑罗:“嗯。”眼神往祠堂里瞟,“堂兄和堂弟们……”

相僧达:“赌博、好勇斗狠、醉后滋事……害人性命的事,他们还不敢做。”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相僧达一点不留恋祠堂里的混账,“走,去书房说一说,今日入营的情形。”

叔侄俩刚刚坐定,相祖母姗姗来迟,两人站起来迎接。

相僧达微微有些埋怨,“就不该给他们的上药,痛死算了。”

相祖母满脸慈悲道:“到底是家里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