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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晓棠还是决定先看家信,然后感慨一番,文言文有其必要性。

若全部换成白话文,又以毛笔写就,说不定就是几大页纸。

信件正文由祝明月执笔,主要内容无非家中诸事平安,她们去乐游原上放风筝。白秀然月子坐到一半,已经快坚持不下去,整个人大写的无聊。

其后附赠的则是各种长安最新消息。

段晓棠另外抽出李君璞的信纸,开篇报平安是老生常谈,余下则是记录叔侄俩的一路见闻,字里行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和轻松,甚至称得上“浪”。

叔侄俩近身搞死一头刚从冬眠中苏醒,便秘的熊。

段晓棠怀疑出力的主要是李君璞,依李弘业的年纪,在熊面前能镇定自若就是好的。

李君璞在长安关了许多年,是该出去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看脚下的土地和百姓民生。

似乎他从前还曾经跑去南方看人家宗族斗战,也不知道那时候年纪多大,究竟跑了多远。

不过斗熊勇士,是不是浪过头了!

那头倒霉熊当时的状态,让段晓棠对传说中的熊掌,实在生不出期待。

轻松已然写尽,接下来则是略微沉重的话题,李君璞沿途见闻。

他任职之地远在云内,若是太平时候,最便捷的路线则是通过河东过绛郡,一路赴任。

以如今形势,只能取道迂回前进,走更遥远但安全的路线。

段晓棠并不担忧李君璞的安危,不说他身边有为数不少的精壮家丁,身后还跟着霍忠率领的恒荣祥半武装商队。

一般的小土匪拿他根本没办法,他不对别人起坏心就好了。

李君璞一路向北,有一段竟然擦着朔方的边走。

段晓棠怀疑他此举不是为了避险,纯粹想借绕道的名义,亲自走一回。

谁家好人绕路绕到长城边上去的。

而李君璞提及的却是,当他终于想起身上还有官职,经过交战地带后,终于走上传统而古典的正确道路后,进入并州大营势力地带。

鉴于他之前擦边走的行径,“隔岸”观察过反贼动向,加上沿途见闻,对并州军的推测,他们或许有意吸纳贼军青壮扩充实力,但若出兵,并州大营就得做好出一波血的准备,故而还在摇摆当中。

贼军好剿不好灭,无论并州大营还是绛郡反贼,都有意向西“发展”。

于并州大营而言,反贼若被打散向西,远离并州大营的管辖范围,头上的责任可以甩开。

对反贼而言,北有并州大营,南有两都精兵,能发展的方向只有东西。

东面富庶,地方实力强。西面稍显贫瘠,但无论朝廷还是士族势力都没有完全铺陈开,有空子可钻。

人皆向往富贵繁华,但东边的骨头难啃,外部有并州大营的压力,说不定真的只能往西逃。

段晓棠在脑海中复盘李君璞的路线图,他一路前行,实际是游走在长城和绛郡反贼势力的中间地带,难道发现反贼意图向西的蛛丝马迹?

段晓棠手指摩挲着信件末尾的日期,已经半个多月。他们现在得到的消息,并州大营毫无动静,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引而不发?

李君璞离京前只知段晓棠将要平定民乱,具体何处并不知晓,毕竟天底下乱的地方那么多。

是他中途和李君璠通信知道了,猜到了,亦或只是随口在信中提及?

南衙诸卫在皇帝眼皮底下,少有能吃空饷的机会,加之戍卫地点的特殊,军士主要从良家子中招纳。

降兵至少要在军中观察数月,确认没有危险才敢带回去。不可能像地方大营一般,不管好的坏的,直接往自家划拉!

地方军急于扩充实力,通常都与“不臣之心”挂钩,但并州大营此刻的情形,似乎并不相干。

另有一种可能并州大营兵员缺省严重,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

最普遍的情况是吃空饷,或者因为某些原因,军士死伤过多却并没有往上报,瞒了下来。

后续朝廷和地方再补新兵,自然补不到位。

大军虚实,外人很难看清。尤其并州军并非全部驻防一地,更难摸清。

白家和并州有些关联,但白湛白秀然哪可能知道。白隽就算知晓一二,也不可能把这种要命的事往外说。

所以祝明月补充的内容,只有朝廷前三年并州大营的各种官方统计,军士人数,朝廷下发的各种军械,以及经历的战事。

段晓棠无法从冷漠的数字中,察觉其中猫腻。

手指紧紧捏住信纸,纸短意长,最恨这种话不说清楚打哑谜的人。

段晓棠深知先前的计划,并没有将并州大营考虑在内,他们愿意当甩手掌柜,两卫就自己挑头干。

同时也没有重点防备西面,不过是常规谋划。

并州大营是地头蛇,和三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两卫开战时,搞些小动作。

他们跟在后头捡人,驱使贼军向西败逃,不一定让两卫功亏一篑,但或许会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段晓棠几经思量,还是去找吴越商量,他的官方消息更全面。

吴越去段晓棠的去而复返,很是意外,“晓棠,怎么了?”

段晓棠:“李玄玉去代州任职,途经贼军和并州大营辖区,他在信中提及,并州大营或有意吸纳贼军青壮,并驱使其向西。”

吴越直接间接和李君璞打过几回交道,如果是信,只可能是在刚刚自己转交给段晓棠的家信中。“何时的?”

段晓棠:“二十日前于离石。”

吴越的信使少说是四百里加急,从河东到长安,不过三四日时间。李君璞的信件经过半月辗转,到达长安也说得过去。

吴越:“信呢,我看看。”

段晓棠将已经撕下私事部分的信件原文递过去。

吴越扫了一眼,吩咐帐外留守的护卫,“请薛大将军、杜将军、范将军来。”

薛曲晚上吃鱼,差点被鱼刺卡住,拍拍鼓鼓的肚子,思量下次吃鱼,还是找个光线好的时候。

忽然接到宣召,心中一阵狐疑,吴越的性子,可不爱晚上与人推心置腹。

三人前后入帐,段晓棠起身问好。

吴越将信件递出,“你们看看。”

薛曲一看行文,一封没有前言后语的私信,内容称不上惊悚,但恐怕会让他们麻烦一阵。问道:“此为何人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