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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秧:“再说吧,姐夫即将换任,我那外甥女目前又不能离开宛州,我虽然也想去边关建功立业,可外甥女身边实在是离不开人。”

秦楷微笑着离开了林秧身旁,前去古稻的军帐。

军帐之中,古稻已经卸下甲胄,此刻疲惫不堪的抚着额头坐在桌案前,也是这个时候秦楷才发现,古稻的身上有新伤。

在楚听白被捕之前,秦楷曾经单独领兵去阻拦楚镶凉,唯有那段时间,古稻才是有可能亲自陷阵厮杀。

古稻低着头:“来了?”

秦楷恭敬行礼之后问道:“将军找我何事?”

古稻揉了揉眼睑,“今日之后,我并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结局了,不过可以排除的是飞黄腾达。原本我在长安还是有些关系的,毕竟是姜王旧部。先前我那般慷慨激昂,如今又是这样一番话,秦老弟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假?”

秦楷:“何来之假?将军您说的桩桩件件,皆是有兵部军情档案记载。”

古稻:“确实没有假,而先前我所表达出对你们北境军的敌意也是不假。当然,这股敌意并非真正的敌意,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守护北境边关的人那么多,你们北境是英豪,我们就是贼军。”

秦楷:“人之常情。”

古稻:“经略使死了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其实我先前骗了你,我并不是全是因为申屠云华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就出兵,如你这般聪慧当时肯定已经看出来了。”

秦楷:“看出来并不难,能调动两千府兵的,只有真正的兵符,而不是他经略使亦或者考绩官的官令。”

古稻:“我在长安的老友,让我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头,尽力护住经略使大人,可我终究是不太信任你秦楷,所以才没有说出实情。我长安那位老友很隐晦的和我说了一些事情,大概就是护住此时此刻的太史义,对于我入京为官的事情,将大有裨益。”

秦楷:“若是没有猜错,古将军的那位好友,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司马大人?”

古稻拿起旁边的温酒,给自己倒了一碗,细细品着,而后说道:“也只有来自兵部的军令,方能拿得起我折冲府的虎符啊。”

古稻又准备给秦楷也倒一碗酒,随后又收回,说道:“算了……你我喝的不是同一壶酒,也不会是同一家酒。此酒出自江南南宫氏,其实是比端州劣酒好上许多的。”

秦楷擅自给自己倒了一碗,并说道:“古大人也在喝酒?”

古稻:“从未饮酒,只闻酒香,未得其入。”

秦楷喝了一口温酒,身体暖和了许多:“既然如此,何来同一壶酒和同一家酒的说法?”

古稻:“我其实很少咬文嚼字的说这些东西,毕竟是军伍中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实在是这些东西,好像涉及颇深,我已经不打算去喝这碗酒了。”

秦楷疑惑道:“那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古稻苦笑道:“别看我在宛州只是一个折冲都尉,其实我能看到的,不止折冲府那一亩三分地。太史义之死,将还会有一股余波,至于是否波及我折冲府,尚未可知。”

“徐州折冲府哗变事件之后,都说兵部要对军制进行改革,却过去一个多月,扔是没再听到半点消息。”

古稻一口气说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秦楷不明所以,古稻最终方才说道:“秦楷啊,我知道你一定不凡,如果有一天我家遭了难,你可愿保我家人?”

不等秦楷回话,古稻继续说道:“我女儿出生那一天,有一个玄武山的道士路过宛州,来到我的家中。”

“说我的女儿,乃是什么神的转世,转世修行,而这一世之后,她将真正的得道。”

“可那个道士也说过,我家女儿这一世,也将是最艰难的一世。”

“若非其真是玄武山的道士,以我这当兵的性格,早就一脚把他踹出家门了。”

秦楷:“将军怎么确定对方不是骗子,而真的是玄武山的道士?”

古稻遥望当年:“我媳妇向道,所以认得,那人乃是玄武山的无为道人。”

听到此处,秦楷都愣了一下,某些故去的人,总是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让你想起。

秦楷微微低头,原来小的时候,我就曾与你相距那般近啊,死牛鼻子……

秦楷喃喃:“其实也是有人记得你的。”

秦楷郑重的看向古稻:“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将军您会有这样类似遗言之类的话,并还将家人托付于我这样一个和您其实并不是特别相熟的人。”

“不过这都没太大的所谓了,如果有一天,真如将军所说,将军遭了难的话,我秦楷定会护住将军家人。”

“其实答应归答应,至于是将军先出了事情,还是我秦楷先遇到了那座要砸下来的巨石,都不一定。”

古稻笑道:“秦楷,你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就是不太走心,你的朋友很少吧。”

秦楷缓缓饮酒,品不出酒滋味,苦涩,烈,灼得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还是有的,不过不少都已经死了。”

古稻放下酒杯:“秦楷啊,其实关于经略使大人的这件事情,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其实我都无所谓的。”

秦楷:“将军……聪慧过人。”

………………

此次折冲府,死三十一人,伤一百二十五人。

由于地形受限,其实一整个的折冲府都没有拉开阵形。

就连那支五百重骑,甚至只是在远处放着冷箭而没有加入战场。

若非有朝廷方面的强者,不然折冲府将有更大的损失。

可毕竟还是死了三十多人,这对于折冲府来说,其实打击不小。

安逸久了,也就忘了死是什么了。

而如今,昔日朝夕相处的三十一,此刻就躺在马车上,盖着白布。

在照云山的驿馆废墟上,站着两个未曾离开的人。

一个是长安的和尚,法号靖玄。

一个是皇城柱,荆戟。

靖玄说道:“贫僧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还有同境界能在皇城柱的手底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