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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休课,孩童们嬉戏打闹起来。

教书的陆先生朝着秦楷和言若青走了过来,率先问好道:“秦楷?这么多年不见,变化可真大,不再是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子了。”

秦楷无奈道:“先生就别说笑我了,我这么多年是变了,先生可一如既往的,一点也没变,偷偷告诉我,是不是山上的云海道长炼制出了驻颜神丹?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用就算了,给我这媳妇儿用想来是不错的。”

陆先生笑了起来,“还是这般能说会道,怎么?进来看看?”

言若青则是有些惊奇,因为陆先生长的,真的和沉空和尚一模一样。

只是陆先生身着青衫,文质彬彬的模样,与沉空那副懒散劲天差地别。

书院左侧,纵然已是休课,他们依旧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情。

引起秦楷注意的是其中一个下棋入了迷的女孩,也就十五六岁模样。

光是专注下棋,定然没什么稀奇之处,而是那女孩背的谱,竟然是他与魏不徇在长安下的那盘棋?

秦楷不太理解,那盘棋的棋谱,怎么也跟着他流到宛州了?

陆先生说道:“这位是折冲府都尉古将军的独女,棋艺方面天赋不错,虽然不及当年的你,可要凭借女子之身,跻身国手之列也不是不可能。”

秦楷笑了,摇了摇头:“这年头,下棋好又有什么用呢?不仅当不了饭吃,还挡了别人夹菜。”

陆先生问道:“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

秦楷默然,而后又说道,“我不一直都在受苦吗?”

“你放屁。”陆先生爆了一句粗口,不仅不觉得不雅观,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若一直在受苦,能娶的到这么好看的媳妇?”

秦楷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陆先生说的对。”

陆先生向言若青问道:“不知小秦媳妇是哪里人啊?”

言若青落落大方回道:“言若青,长安人士,见过陆先生。”

陆先生顿了顿,“长安啊,长安好,京城人士,眼看着这也到了午饭,要不留下来吃一顿?”

秦楷替媳妇儿婉拒道:“您这这么多孩子,还是算了,我俩就不跟一群孩子抢吃的了,云海道长那估计也快开饭了,我俩去那里蹭饭就好。”

陆先生也不多做挽留,秦楷和言若青继续登山,行至山顶,能看到陵南大江南下,宛州城便屹立在那里。

秦楷问道:“都说江南江南,许多人都以为是陵南大江以南,于是便有人疑惑,明明陵南大江横穿如今的江南道方才入海,可为何宛州城以北,依旧归为江南,你知道为啥不?”

言若青踢了秦楷一脚,“在你眼里我是文盲吗?”

秦楷依旧笑呵呵问道:“你说说嘛。”

言若青:“淮水以南称淮南,陵南以南称江南,这没错,从前,江南颇广,从如今的徐州至沿海一带,皆称江南,高祖时期分为东西二道,如今的天中道,便是曾经的江南西道。”

“大宣王朝之前的那片乱世时期,陵南江原本河道其实比现在更北,便是如今的天中、江南二道与淮南交界处。尽管之后河流改道,我大唐依旧沿用。”

秦楷望着远处那条看起来已经没那么大的陵南大江,“从前,牛鼻子跟我说了一些事情。说陵南改道,其实是有术士做局。”

“天下大乱,诸侯林立,陵南大江分天下,江南江北一分为二,是当时两个最大的诸侯国的约定,谁知约定没多久,陵南大江突然在如今的山南东道改道往下,直接将大部分土地划为江北。”

“可南方那位诸侯的术士也不弱,用以同样的办法,从源头陵南山直接改道,不再途经剑南,而是直达长安附近,再由山南东往东流。”

“这个说法你没听过吧?”

“这个说法我确实没听过。”言若青思考了一些,觉得自己被秦楷忽悠了,于是发作道,“你这不是胡扯吗?再强的术士,能改变整条大江的走向?那是需要千百年才形成的河道,哪是说改就改的事情?”

秦楷嗯嗯的点了点头:“我也是不信的,太扯了,可为什么大唐不将如今的江南以南称江南,而是遵循故名呢?”

言若青顿时语塞,随后有些无力的说道:“兴许是百姓们叫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呢。”

秦楷双手负立,遥望远处,像一位高深的强者:“长安以东北的那座潼关,叫了千百年,可到了唐这一朝,陇西道又建起了一座关隘,也称潼关,不足百年,人们一说起潼关,已经想到了陇西的那座大城,而不是长安往东北的那座潼关,所以你这个说法,不成立。”

言若青一脚又踹了过去,秦楷那副高深风范瞬间没了,摸着脑袋笑呵呵起来。

可秦楷那张嘴还是没有停下来:“不管是不是有人强行改了河道,还是说能不能改河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下游的陵南江以北,淮南道以南,上游的陵南江以南,剑南道中段往北,依旧有着一片丰富的水域,甚至有的成为了陵南大江的支流。”

“牛鼻子说,天下形势便是如此,山川河流,王朝更替都是如此,人力是有限的,改变了,和没改变没有多大差别。”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很容易理解,就比如我回到了过去,想让我父亲不用死在那场潼关之战,纵然我帮他渡过了潼关之战,后面他也会因为其它的事情死去。”

“牛鼻子说,这就是因果,不可违。”

言若青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开口道:“你与我长篇大论的说这些做什么?”

秦楷:“我自己经常给自己算命,遇到许多术士我也求他们给我算命,结果都是长命多灾。”

言若青死死的盯着秦楷的眼睛:“你是害怕连累到我吗?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娶我。”

这回换成了秦楷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以后说道:“喜欢和打扰了你太久,不想就这样没有结果,可有了结果,我好像……又负担不起我自身的因果。”

言若青苦笑两声:“你这个人,总是这样,矛盾的很,其实事情就很简单,你想和我一起走下去,就这样,是吗?”

秦楷点了点头。

言若青问道:“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秦楷摇了摇头。

言若青踮起脚尖吻上秦楷,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春风不再冷,书声不再吵,他们都渐渐远去。

这就是言若青的答案。

“哟哟哟,真是看不下去一点,羞羞脸,在我道观门前……罪过呀,三清祖师恕罪,真武祖师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