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鸿胪寺附近有一座庞大的院子,里面更是分出了数进院落。
每一个院落就是一国使臣居住之所。
同为使臣的金帐王庭亦是如此。
金帐正使名为杨槊,一个中原名,他本身也是中原人。
这个糟老头子是年轻时候去的金帐王庭,便再也没回过中原,一直跟在那位草原大汗身边。
正使之下,有两个副使,左副使是金帐大汗的亲弟弟,铁浮屠铁骑的主人。
那位大汗也正是依靠着他这位骁勇善战的弟弟,才一举统一了草原,让四大家族臣服。
右使名为杨秋风,是糟老头子收的小儿子,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名为孛尔只斤·苏合的左副使正用刀割开桌子上的肉,往自己嘴里送。
苏合看着这个在草原上,身份如同大唐国师的老人,“大萨满,事情好像偏离了您原先的猜想啊。”
杨秋风对着苏合说道:“大六块,你别着急,接下来,我把剩下的意气,全都抓回来就完事了。”
苏合又看了看这个少年郎,这一路南下,他都对这个小家伙挺感兴趣的,大概是因为这小家伙,不像其他人那样畏惧他。
草原上的杀神六王,执掌着所向披靡的铁浮屠,哪个部落看到他,不得毕恭毕敬送上最好的美酒,最好的女人?
“我只是听我哥哥的命令,保护你们而已,你们说的那些我也不太懂,所以,我其实不是很在乎是输是赢。”苏合继续吃着肉。
杨秋风喝了一口清晨的热汤,比草原上的早饭顺口多了,他还是很乐意入乡随俗的,不像这个‘大六块’,来到唐都,吃饭还这么粗鲁。
“道门魁首的亲传弟子,老爹,你觉得他有多厉害?”杨秋风向身旁的老爷子问道。
一大早上一句话都没说的老头子终于开口说道:“大唐,气数未尽,恐怕百年内,我等永远只能北望中原了,而不能踏足这片土地。”
面对着老爹的答非所问,杨秋风翻了个白眼。
苏合倒是提起了兴趣:“大萨满此言何意?当初你找到我和哥哥,说的可是大唐气数已尽,只要我们整合四足之力,便可马踏中原。”
杨秋风替老爹说道:“当时确实如此,大唐皇帝死球,他的弟弟要和他只有三岁的儿子争皇位,为此,发动了那场潼关之战,从那个时候起,大唐国运便开始由盛转衰。”
“大唐成平十四年末的那场离渊之战,又可以说是斩断大唐的一把刀,而这十几年间,那位姜王和小皇帝各种明争暗斗,早就将大唐几代所维持的国运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趟长安之行,老爹可能看到了别的什么。”
苏合将一块肉送进自己的嘴里,十分好奇的看向大萨满杨槊,“那大萨满看到了什么呢?”
病殃殃的老头子十分认真的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们,还有几年的时间,就看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杨槊用手点了点汤水,然后在桌子上画画写写,最后微微一笑:“有意思啊有意思,谋术窥天,还是大唐才有意思啊,不过率领草原打败这样的大唐,才更有意思。”
杨槊踢了一脚发呆的杨秋风:“陈下山,此人不简单,切莫大意。”
杨秋风嘿嘿一笑:“知道啦。”
……………………
迎着朝阳,北蛮少年郎杨秋风大步流星的走向文比现场。
文比的比试场地,选在了长安第一棋院,名叫天元棋院。
坐镇天元棋院的,是大唐第一国手郑止,他今天亲自布置了场地。
他也要亲自看看,一连赢他九场的年轻人,如何挫败北蛮棋手。
但那个桀骜不驯的北蛮少年入场许久,都没有见到陈下山的身影。
北蛮少年杨秋风也不急,玩弄着手里的棋子。
这大唐棋子的质地着实不错,摸起来凉凉的,光滑得很,他在草原上可没这种待遇。
他和老爹下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下盲棋,在脑海里下。
要不就是捡来一大堆大小不一的石头,然后画一个简陋的纵横十九道棋盘。
石头不分黑白,所以下的时候,也非常考验记忆力。
一开始他老是下错,被老爹斥责:“这是我的棋,你拿我的棋围我的棋?你个兔崽子又分心了不是?”
杨秋风忽然有一个念头,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大叔:“你好大叔,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可以带走一副棋盘和棋子吗?”
被唤作大叔的郑止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皆是国手风范:“自是可以。”
那北蛮少年不急,但一直坐着的小皇帝却是急了。
这陈下山在干什么??
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让郑止上,国比之上,如此失礼,真是丢我大唐的脸面啊。
身旁的六部尚书和左右相不敢吭一声,那位金帐正使泰然自若,甚至好像要睡着一般,依旧不慌不忙。
文比场地受限,所有真正在现场观战的人,并不多。
小皇帝和两位丞相,六部尚书和帝师,金帐使者,各国使臣各一人代表。
其余还有皇室几人,像姜王越王,还有晨阳公主和北境少帅。
总之这个院子里加起来,不到五十个人。
院子里人不多,但整个长安关注这场棋局的人可不少。
各大棋院、茶楼、酒楼、巷弄、书院甚至是军营,都竖起了大大的棋盘。
每一处,都安排了各大区的围棋名手待讲解。
天元棋院外也有传棋者静候棋局开始。
距离文比正式开始前,那位万众瞩目的道士终于来到了天元棋院。
小皇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真得让郑止上场了。
陈下山落座,两人开始猜先。
陈下山抓了两子放在棋盘上,杨秋抓了一把,细数后为21颗子。
“哟,运气好~~看来今天老天爷是眷顾我的。”
杨秋风揽过黑棋,执黑先行,陈下山从始自终都没有说话。
对局开始。
天元棋院外的一座茶楼内。
秦楷和魏不徇坐于二楼,二人中间摆放着一张棋盘,而二人的位置,正好也能看清楼下的那张大棋盘。
一个传棋少年匆匆跑来:“北蛮执黑先行,对局开始!!”
秦楷用左手食指敲了敲棋盘:“这北蛮子运气还不错,不过想要得到多少意气,光是一个猜先可不够,且看你这北蛮子,如何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