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车的心情跟你极其相似,只不过比你更倒霉一些,他举着火把在马路中央足足等了二十几分钟,火把都快燃尽了,也不见一辆车来。
他十分沮丧地准备再去路边的桉树上折一根枯枝来做火把,因为火马上就要烧到手了,就在这时,远方的弯道处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发动机的轰鸣声隐隐传来了。
他心里一阵狂喜,知道这是车来了的信号,于是顾不上再去路边折枯桠枝了,他将手往火把柄后面挪了挪,这样可以多烧一会儿。
尽管火的温度已经有些炙手了,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车越来越近,车灯的灯光已经直射他的双眼了,他被射得睁不开眼睛,一手拿着火把,一手遮在眼睛前面,从手指的缝隙里望着来车。
那车像头巨大的怪兽一般怒吼着向他奔驰而来了,他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显而易见,如果它不停止就这样直接撞过来的话他会在顷刻之间变成碎片,世上再好的裁缝也无法将他重新修补好了。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大叫一声然后赶紧闪开,而他却没有这样做,他知道这次如果不拦下这辆车,今天晚上都没有指望了,而这个可怜的小孩儿就会毫无希望地失去自己年轻的生命,那是他极不愿意看到的。
他不想这个可怜的孩子带着绝望离开这个冷酷的世界,须知,世界虽然冷漠,但也总有那么几个零星的火把在黑暗中倔强地照亮着前行的方向,引导着大家向着光明进发,他就要做那一个小小的火把,哪怕因此而燃尽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下定了决心,像八路军战士一般视死如归地站在马路中央,眼看着凶猛的钢铁怪兽呼啸着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那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已经近在眼前了,如果他还不闪开,下一秒种他就会丧身车轮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完全是螳臂当车,伤心之余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大卡车吱地一声开始猛刹车,由于速度过快,轮子在地上摩擦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像被人绑住了双腿的巨兽一样吃力地往前滑行着,滑到他面前的时候正好停下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上西天的准备,这才格外庆幸地从悬崖边上捡回来一条命,大卡车停下之后,车门咔地一声开了,司机从车上怒气冲冲地跳下来,冲到面前暴跳如雷地朝他一顿大骂:
“你他妈的活着不耐烦啦,没事儿站在马路中间干什么,老子开了一辈子车,没见过你这号混蛋,你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让踢了,看见车来了还不知道让开,老子都摁了十几次喇叭了你听不见啊,你耳朵聋了还是让耳屎给堵住了,真他妈神经病,要不是老子刹车快,今天你他娘的就去见阎王爷了。
“你死了不打紧,老子撞死了你还得去坐牢,冤不冤啊,老子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没了我都得去喝西北风,不像你这个臭光棍自己撞死了就撞死了,反正也没有人关心,好鸡巴吓人,就差一丁点,我要是晚踩刹车零点零一秒,你小子就得飞到天上去了,算你小子运气,老子今天碰上你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司机冲他劈头盖脸一顿骂道,把今天一肚子的郁闷都发泄了出来,骂完之后心头的气儿才渐渐消了,朝他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要往车上走。
他还得赶时间把这车货运到市里面去呢,他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了他,“大哥,你先别走,有点事儿要求你帮忙。”
“帮忙,帮你妈个屁的忙,老子今天差点交代在你这臭小子身上了,还嫌不够倒霉怎的。”司机骂骂咧咧地说道,一肚子气,头也不回地走去,眼看就要上车了。
“有个小孩子被人打了,伤得非常严重,需要马上送去医院抢救,我在路边招呼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一辆车停下来,我是迫不得已才站到马路中间拦车的,没想到给你造成这么大的惊吓,实在抱歉,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他动情地说道,眼中闪着泪花。
“小孩子,哪儿有什么小孩子,你别来忽悠我。”司机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说道。
“这不是吗,就在路边的草丛里。”他说着伸手朝路边一指,司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那儿一瞧,可不是,路边的草丛里果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他直挺挺硬邦邦地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般。
“他是你儿子?”司机疑惑地问道。
“不是。”
“是你亲戚的儿子。”
“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救他干什么。”司机怪他多此一举,转身又要走。
“我看他可怜,所以才想救他,不用非得是我或者我亲戚的儿子才能救吧。”他说。
“如果哪一天你的儿子也像他一样满身是血地躺在草丛里,别人路过看见了却径直走开了,你心里会作何感想呢?”他反问司机道。
“操,你嘴巴吃屎啦,你儿子才满身是血躺在草丛里呢。”司机大不满意地说道,这种类比让他很恼火。
“我只是打个比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吉凶祸福嘛,谁能保得住一辈子不出事儿呢,如果出了事儿大家都像仇人一样不管不顾,由他去死,那这个地球上只怕都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