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哪,让我去我才不会干,给一百万都不干,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身体都垮了,就算有几百万,几千万,也消受不起,只好白白便宜了别人,傻子才愿意干呢。
再说他们也不可能挣得了这么多,这里毕竟不是建筑工地,尽管这里有着比建筑工地更毒的空气,更有害健康的工作环境,但却没有建筑工地那样高的工资可拿。
因为这是个暴利行业,暴利从哪里来,一方面从消费者那儿赚来,另一方面就得从员工身上剥削下来,就像旧时周扒皮半夜起来装鸡叫扒雇农的皮一样,得狠狠地扒才行。
要不然老板可就发不了财,发不了财老板还开屁的个公司,吃饱了撑着,他可不是傻子,幻想他一个月给你几千上万的高工资,自己做梦去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我正在浮想联翩,楼上唐经理突然开始叫我了:“小张,你呆在院坝头干嘛,没有事儿干吗?”
我扭过头去一看,他正趴在走廊的窗口,探出半截身子,两眼直溜溜地望着我,有点恼怒的样子,我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说:“我刚去车间了,没看见罗翠花,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这个小娘们儿,怎么这么不听话,老是跟我唱反调,看来哪天老子是得好好修理修理她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一天非得上房揭瓦不可。”
唐经理心头暗恨道,咬了咬牙,以此发泄对罗翠花的怨气,可罗翠花此刻压根儿不知道在哪儿,更不知道唐经理在生自己的气,就算他把满嘴的钢牙都咬碎了也是白搭。
“你先上来歇会儿吧,坝子里面太阳大,别中暑了。”唐经理关切地说了句,一眨眼就从窗口消失了。
我巴不得这句话,几个箭步离开了炙热的院坝,蹭蹭上了楼,回办公室之前,我习惯性地去了趟洗手间,拿凉水洗了把脸,凉快了一下。
用手捧了一把水,凑到鼻子前,将脸埋进水里面,将水吸进鼻子里,呼出来,吸进去,又呼出来,反复几次,通过水呼吸运动清洗鼻孔。
我的鼻子本来就脏,刚才又到烟层滚滚的车间去了一趟,一定有很多脏东西钻进了里面,我得趁早把它们洗出来,吸到肺里面可就惨了,治都不好治的。
刚来第一天,工资还没拿一分呢,就得个肺病回去,我可不想这么倒霉,我连着换了五捧水,在水里呼吸了二十几次,还不放心,又把手指头伸进鼻孔里,使劲儿地掏。
掏到最后再没掏出什么好东西来了才罢,重新又接了一捧水,把脸再洗了一遍,直到洗得白里透红,一尘不染像即将上市的萝卜似的才算放心,使劲儿甩干了手上的水,哼着小调,迈着洒脱的脚步往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就闻见一股子刺鼻的烟味儿,我以为是唐经理又在抽烟了,正想退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转眼就看见了我,面带微笑地望着我。
我心头一阵沮丧,像正准备作案却被警察当场发现的小偷似的,只好极不情愿地走了进来,心里暗想:这孙子,你别看他戴着近视眼镜,眼珠子却像鹞子似的锐利,走哪儿都能让他瞧见。
我心头怨叹道,乖乖地走了进来,进屋之后才发现抽烟的人原来不是他,而是坐在门口的袁工,他大概是玩手机玩累了吧,需要抽口烟来提提神,这会儿正在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呢。
白茫茫的烟雾把屋子渲染得像仙境一般,令人浮想联翩,我憋住气,迅速穿过呛鼻的烟气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后的窗户前,打算把窗户打开,好把这该死的烟气发散出去,以免中毒。
我伸出手正准备拉窗户,唐经理突然叫住了我:“你开窗户干什么?”他一脸诧异地望着我问,显然我刚才下去了半天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干让他心里有些不爽,于是打算在这些小事儿上给我找找茬。
“屋子里面有点闷,我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我小声说道,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你知道外面有多热,打开窗户热气都跑进来了,空调就都白开了,要透气你自己出去透气,不许开窗户影响大家。”唐经理厉声说道,将我的小算盘一票否决了。
“不开就不开,还能憋死我不成,看咱们谁憋得久。”我心里暗暗较劲儿道,把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了。
唐经理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见我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他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又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像根白色的炮管似的,将炮口对准我,似乎要开炮。
我没有任何反应,心想你要开就尽管开吧,反正又不是真的大炮,我才不怕你呢,顶多就射出一圈儿白烟,大不了我躲出去就是,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心里暗想着,两眼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的样板,没有理睬他,他见我毫不拿他当回事儿,心头有点恼怒,又不好为这种事儿发作,只好狠狠地将打火机抓起来,凑在烟嘴边,咔嚓咔嚓打燃火。
将烟来点上,然后把打火机扔在桌子上,用食指和中指将烟杆儿紧紧夹住,像婴儿吸奶似的嘴唇使劲地吸着烟嘴,把一大股白烟吸进口腔里储存起来,再把烟杆儿从嘴上夹开,嘴对着我,像仙人吐雾一般将一股压缩了的白烟噗的一下全都倾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