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识字的,看到消息后一传十,十传百,一上午时间,全村的人都知道的。
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忙收拾起包裹行李,开始陆续搬家,一时间,整个村子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其热火朝天的程度甚至可以和秋收相媲美。
黄三背着手,悠然地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里美滋滋的。
三天后,村民陆陆续续都搬走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吃过早饭后,黄三从家里悠哉悠哉地踱出来,像三天前一样背着手,开始巡视荒凉的战场,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走到老刘家的时候,看到了让他恶心的一幕,老刘穿着一件破短袄,正靠在棚根上打盹儿呢,神情似乎比他还悠然。
他气不打一处来,赶上几步,来到跟前儿,扯开喉咙,大吼一声:“你还有心情睡觉!”如半天里起个霹雳,老刘吃了一惊,睁眼看见是村长,只呆呆地望着他。
“你怎么还没搬走?”黄三睁大眼厉声质问道,气势汹汹。
“搬哪儿去啊?我没地方住。”老刘委屈地说道。
“别人都有地方住,偏你没有!”黄三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哪儿知道,也许是命不好吧。”老刘可怜巴巴地说。
“别在这儿跟我狡辩,拆迁队马上要来了,不想被抓走的话,赶紧给我搬走。”
“搬到哪儿去住,不能让我老爷子睡大街上吧。”
“我不管你那么多,自己快想办法,耽误了拆迁,一切后果自负,别怪我没提醒你,哼。”黄三气冲冲地一甩手走了。
老刘并不想和村长对抗,但也实在不愿意去睡大街,担惊受怕地过了两天,好在黄三倒也没有来找他的麻烦,传说中的拆迁队也并没有来,老刘悬着的一颗心稍微往下放了放。
第三天早上,屋里没电了。到下午时,水也停了。
老刘知道村长采取行动了,苦笑了一下,也拿出了应对之策,他去屋角摸出了十几年没用的煤油灯,一看油早干了,灯芯也早秃得不见踪影,只好罢了。
他擦净了一副木桶,准备去离家几公里远的一口老井挑水喝,没法子,人可以不点灯,但不能不喝水吧,拼着这把老骨头,能挑一天是一天吧。
老刘无奈地安慰自己,在断水断电一个多星期后,仍然顽强地生活在那里,并没有搬走。
黄三急得不行,推土机轰隆隆已经开进村了,拆迁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一座座低矮破烂的房屋被轰然推倒,一株株碗口粗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几乎是一夜之间,一座贫穷破烂的村子就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灰飞烟灭了。
由于还有个老头没有搬走,他和他在山坡上的小窝棚就成了仅有的幸存。
然而社会前进的脚步不是少数异类所能阻挡的,在拿高音喇叭喊过无数次话,用棍棒进行过多次人身威胁依然没有效果后,推土机只好加足马力,呼啸着朝这座顽固的碉堡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在老天爷的保佑下,轻而易举地将它铲平了。
老刘在离开人世前留下了一句遗言:“没死在战场上真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