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很昏暗,王兵让警员打开强光灯,对准嫌疑人的脸。一道强光突然射来,赵军双眼一阵刺痛,本能地用戴着手铐的手去遮挡,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王兵坐在桌子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认识钟红吗?”
赵军犹豫了一下,答道:“认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们就是……就是普通朋友而已。”赵军吞吞吐吐地说。
“我提醒你一次,现在你是在公安局接受警方的调查,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如果我们发现你在撒谎,后果会很严重。”
赵军神色畏怯,不敢抬眼看他。
王兵追问道:“有人反映你和她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有这回事吗?”
赵军脸上顿时红了一块,急忙分辩道:“我们是你情我愿的,这也犯法吗?”
“不犯法,那就是说你承认有这回事了?”
赵军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吧。”
“我可以不说吗?”
“不行,必须说。”王兵疾言厉色地说,两眼死死地瞪着他。
赵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开口了:“那天我去县城办事,回家时天色已晚,就想干脆在城里找个旅馆住一夜,明天接着把剩下的事情办完了再回去,省得来回跑,县城离我们家挺远的。
“路过城南的一家小旅馆,见那招牌上写着宏兴旅馆,觉得挺吉利,就走了进去。前台服务员是个小妹儿,大概二十来岁,模样挺可爱,我问她住店多少钱一晚?她说五毛。我一听这么便宜,就办了手续,在那儿住下了。”
“你说的那天是什么时候?”王兵问。
赵军回忆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三月吧。”
“三月几号你还记得吗?”
赵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记得了。”
“那后来呢,你们俩的关系是怎么发展到那一步的?”
赵军继续说道:“旅馆条件简陋,没有电视看,这么早就上床实在睡不着,一个人待在屋里又闷得慌,我就开门下楼去了。小妹儿坐在前台百无聊赖,见我下来了,问道:大哥,要出去吗?我说,是啊,待在屋里怪闷的,出来散散心。你每天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嫌闷啊?
“小妹儿笑了笑说:还行,习惯了就好了。我问:妹子,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她点了点头。是哪儿的?山林省桃源县。哟,够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打工?她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啊,家里条件不好,咱家姊妹多,父亲又有病。
“我问:你在这儿做服务员,工资不高吧?她说:一个月六十。这么少,你们老板真够黑的。她笑了笑,没说什么。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就干这个,实在可惜了。她说:要有好的去处,谁会待在这儿啊?我也是没办法。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天上不会白掉馅儿饼的。
“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钟红。我叫赵军,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宋阳本地人,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尽管开口就是,别把大哥当外人。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不容易。自从长这么大,很少有外人对她这样关心过,她很感动,连说好的。
“那天晚上没什么客人,我和她聊了很久,直到困意袭来,实在撑不住了,才回了房间。那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她的影子在眼前浮现,我觉得这个妹子挺不错的,有种那个什么,相见恨晚的感觉,我想她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后来呢?”
“第二天我忙着办事,一早就办退房手续走了。她目送我离开,眼神依依不舍,连说了好几个再见。大概一周后的傍晚,我到县城办完事,又去了宏兴旅馆。老板不在,这次还是她一个人。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欢喜又激动,说了很多很多话。
“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跟一个女人说过这么多话。当时我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碰到她?不瞒你说,我和我老婆是包办婚姻,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她样子不好看,脾气又暴躁,动不动就跟我吵架,哪有钟红一半温柔可爱?要不是看在儿女份上,我早跟她离了。
“遇到她以后,我更不想再看到那个黄脸婆了,有事没事就往城里跑。为了不影响工作,也避免别人说闲话,我们见面一般都在晚上。我见她穿着寒酸,于心不忍,拿钱让她买两件漂亮衣服穿。开始她不要,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还是收下了。渐渐地,我们就好上了。”
“好上了是指什么?”王兵问。
“就是在一起了。”
“你们发生关系了?”
“嗯。”
“发生过多少次?”
赵军面露难色道:“这也要问吗?”
“要。”
赵军想了想,说:“大概有十来次吧。”
“你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她是处女吗?”
“这个也要问?”
“所有跟案情有关的问题都要问。”
赵军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你有老婆孩子,她知道吗?”
“知道,我跟她说过。”
“她跟你在一起,图什么呢?”
赵军尴尬地笑了笑,说:“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对她好吧,从小到大,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那后来呢?”
“后来她就突然消失了,”赵军说,神色突然变得很悲伤,“那晚我去宏兴旅馆找她,门关着,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后来又去了两次,还是没开门。白天再去看时,前台坐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仍然不见她的影子。向旁边的人打听,说已经好多天都没有看见她了。”
“那是六月的事吧?”
赵军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王兵没有回答,又问:“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我想:莫非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若是那样,她应该告诉我一声啊。还是她背着我,偷偷跟别人跑了?但她应该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啊。我无论如何搞不明白。我和她的关系见不得光,又不好意思去问旅馆老板,只能将满肚子疑问憋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一切安好。她刚离开那段时间,我特别难受,心里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肉。但时间长了,慢慢也就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编的故事挺感人的嘛,”王兵冷冷地笑着说,“都可以去当编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