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作为最早被卫国渗透的城池,各路势力盘根错节,是块难啃的骨头。
而楚云琛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为卫国人做事的傀儡城主焦同下了狱。
焦同年过不惑,是三年前外放到平城的,在任期间,虽无卓越政绩,但也算是尽职尽责。
半年前卫国人通过威逼利诱,迫使焦同为其大开城门,徇私枉法,就连卫国人向城中数口井中投放可致感染疫病的药粉,也是在焦同的协助下做的。
阴暗的牢狱中,焦同坐在潮湿的草堆上,头发散乱,目光呆滞。
楚云琛一步步向焦同走近,焦同听见脚步声,迟钝地抬起头来。
他看见玄色蟒袍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出现在自己面前,来人腰间束一条藏青色宽边锦带,黑发束在冠中,眉眼冷峻,眼眸漆黑一片,令焦同无端打了个寒颤。
焦同知道,他的死期将至。
他无望地低下头。
楚云琛让人打开牢门。
“这是你治下的官衙,感觉如何?”
焦同苦笑,这朔王爷言辞如此冷淡犀利,让他无言以对。
“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
焦同张了张口,艰难道:“臣罪有三,私通外国,放他国细作入城为其一;受命于天,奉旨供职却疏忽职守为其二;以权谋私,致使国库亏空为其三,余罪数等,罪该万死。”
焦同说罢,双膝跪地,几乎将头埋入稻草中。
楚云琛淡淡地看着他,倏地笑了,听在焦同耳中,更觉忐忑。
“三年前你初到平城时,这里还是穷乡僻壤,几乎寸土不生,如今这里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可以想见,若非卫国人趁虚而入,平城应是政通人和之景。”
而此时的平城,却是一片凋敝,横尸遍野。
焦同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保持着弯腰跪下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听见楚云琛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的确有罪。身为一城之主,卫国细作入城,你蓄意包庇,又纵容他们在城中散播疫病,将一城百姓之安危置于不顾,即使到现在,你也依然不肯说出,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你最大的罪过,不是对于皇上,也不是对于你的官位,更不是对于什么国库。”
楚云琛冷冷倾身至焦同面前,“你最大的罪过,是于这一城百姓而言,你辜负了他们对你的信任,打碎了他们的希望。而对于你的家人,更是置之脑后,毫无顾及。”
焦同的神色几番变化,终究归于沉寂,他的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亦无颜面对平城百姓。但求朔王爷,能对臣的妻女开恩,她们对臣所做之事全然不知,她们是无辜的......”
楚云琛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反问道:“你第一天学律法么?”
《楚律》第三册第十一条,诸谋叛者绞,妻子流两千里。若率部众百人以上,父母妻子流三千里。
焦同当然对楚国律法中的连坐制度不陌生,他只是不想连累家人,他的夫人,至今还以为他只是公务繁忙才未归家,刚才还遣人送了饭来,让他趁热吃......
他有罪。
“事已至此,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楚云琛又问了一遍,直到此刻焦同才明白他的用意,他是在用自己的家人,和自己作交易。
明明严刑拷打也可以作为让他开口的办法,可这位向来以手腕狠辣着称的朔王爷,却选择了攻心为上。
他锐利的眸子,让焦同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