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算了!你可别看新来的沈书记年轻就绝对人好说话,人家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我打听过,沈书记是从奉玉市的镇上起家一步步走到这儿的,收拾你跟玩一样。他既然有这心思,厂里改革肯定是改定了,而且我也支持改革,只要是往好的方向改。”
刘总工说完还扭头朝向凌厂长,“厂长,您要不亲自走趟县里吧。帮大家去探探底,吴书记那里也谈不清楚,还是得跟沈书记直接交流一番,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凌厂长心里也有些犹豫,要是放到以前,厂里光景好的时候,让他去找县委书记谈话他当然乐意。
毕竟那时候腰板直,厂子也是县里的重点关照对象,哪位县领导不对他客客气气的。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管的棉纺厂下坡路走了一路,并且还是近几年的亏损大户,县里补贴厂里的资金是一年比一年多。
到今年这新书记要改革他还真没话说,并且让他去找沈书记提前谈谈条件,真是底气不足,老脸挂不住啊。
不过见到桌上众人目光灼灼看向自己,凌厂长也是内心叹了口气,表面镇定的点点头。
“行,我这两天去趟县里,找沈书记谈谈。厂里许厂长你多抓下生产,别给松懈下来。”凌厂长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句。
只不过在坐的众人已经都不在意厂里的生产,本身订单就不挣钱,不少还亏钱,谁有心思管呢。
不过会议过后,厂里当天下午就开始流言飞起。
工人们开始还只是知道改革,后边慢慢的演变为县里要把他们统统下岗,铁饭碗不保。
这下厂里是立刻乱哄哄起来,许多工人连生产的心思都没了。
毕竟涉及自己的饭碗,虽然清楚这些年厂里的情况,也知道厂里连年亏损,但能让他们到现在都安安心心在厂里上班还不是因为自己是铁饭碗么。
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保障,哪怕拖欠几个月工资心里也不慌,顶多这几个月生活艰难点。
若是真按照上头传的变成股份制的消息,那他们的铁饭碗立刻不在,这哪能甘心。
当然也有少部分很支持的工人,毕竟就厂里现在的效益和工资水平,这么半死不活的他们早就没有干下去的心思。
甚至不少人已经起了停薪留职的心思,想着去外头找找新机会,所以听到这股份制改革的消息非但不担心,反而十分期待。
不过厂里的确是鸡飞狗跳乱糟糟的,最后还是凌厂长出面才安抚了众多工人的心思,并且也透露了自己马上会去县里找沈书记,其他的像大面积下岗的都是流言。
沈旭东这边办公室内正在考虑棉纺厂转型后的销路问题,毕竟这时间不上不下的,年底前要是改制完,年初一下子找销路可不容易。
要是年中去趟宁贸会或者皮特他们那批人来宁州了,想着推销一番也行,但那也得到年中。
等改制完生产到年中那也得小半年,总不能刚转型就停产或者亏本经营吧。
他这边正头疼这事,小姜就已经敲门进来。
“沈书记,县里棉纺厂的凌厂长找你,说是想谈改革的事。”
来的这么快?他虽然当初是让吴书记透露给棉纺厂改革的消息,但就是想着预热一下,让厂里的同志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这才几天,厂里就坐不住了,连厂长都亲自过来。
“让他进来吧。”
见进来了位头发半白且年纪不小的老人后,原本不准备起身的沈旭东也是赶忙起身迎接。
他是真没想到厂长竟然已经这个年纪,看着年纪是真不小了。
“您就是棉纺厂的凌厂长吧?没想到你亲自来了,来来先坐,说着就将凌厂长领到了会客沙发上。
见姜涛给俩人倒茶,凌厂长也是连忙客气道:“麻烦你了,姜主任。”
一边麻利接过茶杯。
“凌厂长是听说了厂里要改革的事吧?是厂里有很大反响么?”沈旭东也比较好奇厂里其他领导的反应。
不知道是有多少领导愿意支持的,想要真正改革,这厂领导层还是得优先做工作,起码有八九成的领导打心底里同意,这改革才能继续下去。
棉纺厂的中底层领导可以不用理会,毕竟现在不是早些年,内部的一些职位和级别算不得作数。
但厂领导一层的大多级别不是正科就是副处,尤其是凌厂长待遇都是到了正处。
肯定都在县组织部都报备过,哪怕真的改革了这批人若是不愿意继续也得妥善安置,不可能直接让其下岗。
“厂里领导层支持的有反对的也有,具体心理怎么想的不好说,但是表面上支持和反对的对半开。至于厂里工人就大部分处于反对的居多。”凌厂长也是老老实实道出实情。
“厂里工人也得到消息了?现在厂里生产怎么样?”沈旭东听到这儿,心里有些踌躇。
他原本让吴书记透露出去以为最多到厂领导一层,最多到下头的部分干部,没想到如今竟然全厂都知道了,不由的有些担心厂里的反应。
“原本我没想着透露的,估计是某位厂里领导有其他心思吧。在我劝说下,现在厂里情况还算稳定。”凌厂长对于厂里的工人得到消息也有些猜测。
干得出这事的其实就那么几个,凌厂长觉得他们的心思里也是为了厂里争取利益,对于这事稳下来后也不想着追究。
沈旭东听到厂里还算稳定的消息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这周或者下周一就会去你们厂里,原本想着那时候在跟工人同志们说的,既然提前透露出去了也算让大家有个准备。”
“这么快?沈书记您是已经确定想法了么?”凌厂长此时倒是有些急迫起来。
“沈书记,您先听我说,我在厂里从最早成立就已经在里边工作。到今年已经28年,厂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经历过,哪怕82年那次比较大的改制也经历过。”
“厂里这些年风风雨雨熬过来不容易,里头的工人大都有十来年工龄的老人,甚至二十年的也不再少数。我还是希望您改革时多考虑考虑这些人,别太激烈,他们为棉纺厂奋斗了一辈子。人到中年或者老年了下岗,也不会点其他手艺,我怕他们日子过不下去啊。”
凌厂长说到这儿,语气也变得有些恳求起来,直直看向他。
“这些年厂里的确经营不善,可以说是成立以来最难的几年,年年都找县里要资金过日子,这些错误其实都是我这个厂长没本事。您要是改革可以先拿我做个典型,但是对于那些普通的工人同志,还是希望您多保留些,算我个人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