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界,荒谬,好像是一种常态。
大概是因为段冰因果了结,树神接手了那具躯壳,于是这位“神”也有了一点“元界血统”。
所以这一场朗月丢下断雨拿起匕首准备全力以赴的“屠神之战”……
按理来说应该是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存在。
但……
树神的剑失去了灵力就像断了筋的手,每一次挥击都颤颤巍巍软弱无力。
三千六百余万种剑法,祂用着不合时宜的躯体打不出一套连招。
树怎么会用剑呢?
树就应该用它的枝干!它的叶片!寄生在它身上的藤条!甚至信仰它的愚民去攻击!
朗月悠闲而轻巧地拨开树神的剑。
这就是树神的攻击力吗?
说它“儿戏”都是抬举!
她小时候体育课上跟同学丢沙包打仗玩,那动作,都\/他\/妈\/的比树神挥出的剑更有杀气!
看着树神笨拙的动作,朗月忽然好像明白了黑老鬼当年的坚持。
——“有些东西,我不希望它只是存在你的脑子里,而是希望能刻在你骨子里。无沦是活下来的技巧,还是……《崎家杀人术》。”
万法宗,万法言“法”。
于是段冰的剑,是灵力化剑。(*)
她不会每天挥剑一百遍,她不会将点横抹刺挑练到极致且连贯,她的剑法在“灵”。
灵力的“灵”。
那个傻丫头是个基本功跟对战经验都很差的剑修。
没了灵力做支撑的树神。
杀朗月?
去凡人堆里找个五岁孩童,告诉那孩子是树神偷了他家离地的菜,他盛怒之下抄起把锄头都能轻松给树神开瓢!
还想在封印阵的范围内杀朗月?
拿剑柄敲晕自己,直接做梦可能更容易。
树神努努力力,最后不过也只是淋了一身雨。
一寸长一分强,那三尺青锋,真就突破不了朗月手中那一尺八寸的匕首!
“好荒谬啊……”朗月望天吐槽。
——
大概是树神真的不想再当神了,祂可能是真的吃掉了段冰的脑子,于是获得了面部表情的控制能力。
朗月清楚地在树神的脸上看到了“气急败坏”。
狡猾的神偷窥过元界漫长的尔(互)虞(相)我(坑)诈(害)的过程,祂开始企图攻心……
“它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脑子里面的寄生虫,你把它给我又怎么了?!元界木族我都不要了你还要我怎样?!”
攻心?
对朗月?
闹呢!
“我想要你乖乖的待在木族的大本营里,然后按照我们的计划被刺客直接击杀。”在油盐不进这件事上,朗月一如既往。
“你在乎的人死了那么多!你师父何桂、亦师亦友的易伯山跟孙紫汐,还有……”树神指着朗月身后,“你不知道姓名的那些人。还不够多吗?”
“所以呢?”朗月问。
“想想那些还活着的人,及时止损如何?我只是不想再当这个被成千上万条规矩锁住的‘神’了,我所图不过是你脑中的那个小破垃圾而已。”祂循循善诱。
朗月顿了一顿。
她向来难以“推己及人”,她只觉得好笑,“你拿走了【系统】他们就能复活吗?”
朗月自问自答:“不能。”
“那么……”朗月得出了结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剩下的人,也没多少了嘛,不如一起死了算了,直接轮回再相见呗!”
树神骇然,祂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朗月说得好有道理!
朗月是个自私的坏人。
她没有“家”这个概念,她对所谓的“家”不存在依恋感情。
朗月只是……
喜欢妈妈。
于是,她会尽可能满足妈妈提出的“做个普通人”的需求。
当然,这只是一半,另一半是——朗月厌恶“麻烦”。
与众不同鹤立鸡群会招来麻烦、招来他人的问询——就这一点,朗月很烦。
一遍又一遍地跟不同的人解释同一个问题很麻烦,而且很浪费她的时间。
朗月是个自私的人,她的时间她宁愿用来发呆宁愿用来思考风跟云的走向都不愿意花费在“他人”的身上。
这是一种简单的天平思考:解决这个“麻烦”带来的收益是否大于我的付出?
树神动动嘴皮子就能够获得祂以为的自由。
而朗月付出了那么多她在乎的人她在乎的东西,现在还需要往上再加砝码才能获得一个按计划来说她本就应该获得的结果!
刺杀成功,树神死。
树神抛弃木族抢走【系统】,树神跑路,直接跟木族人玩失踪。
他们还不是要跟木族打!
他们还不是要继续跟木族打!
有什么区别?!
树神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按计划被刺杀——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在“段冰”出现在北城区,昭示着计划被打乱的那一刻,朗月只觉得厌烦。
她忽然,就什么事都不想管了。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死倒是不会死,但是,好麻烦……
于是,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连同元界一起。
树神的手里的剑尖点落在地,高强度高频次的挥剑让祂有些喘不上气。
祂倒是忘了,段冰曾差点被祂改造成树,现在祂想“回头”当人,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祂姿态高傲,“就知道防守?”
祂仰头,笑得很狂,“你也知道你杀不了我啊?”
“屠神”不是毫无代价的事情。
天道创造了祂们,予以权利、约束及保护。
“规则”不让神杀人,你以为“规则”就会让人杀神吗?
木族打的是擦边球,他们没有直接杀死神,他们只是“放弃了对神的治疗”。
他们留有“神的种子”,他们知道“让新神诞生的方法”,他们手上有大量“神”的残骸。
可木族的小世界依旧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坍塌。
朗月没说话,她没有什么极限一换一的想法。
她不了解“规则”,但“规则”这种东西都“相对公平”。
她猜,一个筑基命应该换不了一个“神”,如果树神死在她手里,“规则”一定还会从元界收走一些东西。
树神有恃无恐,祂学了一肚子人类的“坏东西”,祂讥讽:“你也是真敢信我呐,我说封印阵跟你有关系,你居然真的信,我可没说我不会骗你。”
朗月淡然,“骗了就骗了呗。”
封印阵这事,朗月是纯猜的。
下着雨的春天,黄昏是灰暗的,云是薄而散的。
朗月望着树神身后,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你该不会以为……这就是我的底牌吧?”
树神微愣。
闪电冲过云层,世界被照亮了一瞬。
然后……
是“轰——”的一声春雷响。
这是万物复苏的乐章。
于是,西面,一棵树开始飞速地生长!
有一人跃空。
“嘭——嘭嘭——”
鼓声。
然后是细碎的银器在相互碰撞。
再混入马铃独有的音色。
“呜——”
号角长鸣!(*)
他们开始用木族独有的语言高唱:
[呼唤神,然后赞颂神]
[跪下,高举双手接收神的馈赠]
[神赠我以血]
[神赠我以肉]
[神赠我以长生]
[丢掉火]
[斥责雷]
[树神孕育了众生]
[我在亲吻您的根系,在您的脚边跪拜。]
[我献上我的虔诚、我的一切!只为求您降下您高举的枝叶!]
[您呼唤我为:亲爱的子民!]
[然后他们会唱诵——]
[您赐我以甘霖!]
[您赐我以长戈!]
[您赐我以书帛!]
杀过神的种族开始求神。
树神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北城区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一声哭嚎……
然后哭声遍野。
元界的生灵明白:祂死了。
朗月盯着树神轻声问:“我在等梁羽死,你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