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件事在场的社员们都是刚知道的,可这个结果却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所以,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社员都一边倒的希望江明浩答应下来。
陈军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
尽管他心里早就猜到了自己老爹打的算盘,也想过拦着,但他知道自己老爹对让江明浩接他的班这件事有多执着,即使他这次拦下了,下回老爹指不定还会使出啥不靠谱的手段来。
他能感觉到江明浩此时的心情很差,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有人这么算计自己,哪怕并非心存恶意,他也会觉得愤怒,算计就是算计,欺骗就是欺骗,没有任何狡辩的可能。
周文娣皱着眉,对于公爹这个离谱的行为表示无语,但她现在是陈家的儿媳妇,身份摆在这,不管这事她知情不知情,都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了,真是.......闹心!
所有人都在等着江明浩表明态度。
但江明浩一直没有开口,现场闹哄哄的声音慢慢的消失,最后,偌大的场地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心中忐忑,一面害怕江明浩拒绝今天的选举结果,一面也怕他们的举动惹怒江明浩。
这一年来江明浩的确是变化很大,可没人忘记一年前的江明浩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个不把他们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狠角色,哪怕是最近这一年来,江明浩也同样用雷霆手段把苏炳超一大家送到了监狱和地狱,其他倒在江明浩手下的人也数不清楚,他们凭什么就能比那些人幸运?
江明浩此时的确很生气。
哪怕陈富贵对他有恩情,他也说过会报答陈富贵的恩情,可是恩是恩,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无条件的接受和妥协。
江明浩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扫过,看到的是一双双胆怯中带着殷切的眼睛,有些人的脸上还蘸着墨汁。
陈富贵微微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既想要看他的表情又不敢抬头看,皱巴巴的棉袄上沾了不少黑乎乎的墨汁,手上有墨汁还有从红纸上蹭下来的红色。
孙厚几个老爷子也是差不多的神态,明明后背都已经佝偻但还想要努力站直,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历经一辈子蹉跎的眼底潜藏着对于美好生活的渴望也有对做错事的愧疚和恐惧,他们在害怕什么江明浩心知肚明。
生产队的妇女们,虽然没有男人们这么忐忑,但也一样都满眼写满期待的看着他,似乎只要江明浩答应成为尖山咀的队长就能带着他们彻底走出贫困,就能将他们从泥沼中拖拽出来奔赴光明。
马剑也站起来走到了江明浩的身后,只是嘴唇动了几次,最终却没说出任何一句话。
没有人说话。
几百人的现场,没人说话,这个画面看起来极为的诡异也很滑稽。
“江知青!”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被江明浩忽视了很久的人忽然站了出来。
孙宏伟一家户口都已经迁到了尖山咀,也在尖山咀分了地,所以,这次选举他也跟着来了,只是在此之前,他没想着参与,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外来户,而且还是靠着江明浩的面子才能加入尖山咀的关系户,不管他站在哪一边都不好。
但现场的气氛让他觉得压抑,他觉得与其大家僵在这,不如把话彻底说开,于是他站了出来。
孙宏伟的主动开口打破了原有的平静,但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孙宏伟的身上,孙宏伟顿时觉得亚历山大,肩膀似乎背上了无形的枷锁。
“江知青,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说什么,一是我并非是尖山咀生产队的坐地户,没有发言权,二是江知青对我对我的家人都有恩情,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无条件的站在江知青的角度上的。
但我想说几句心里话。”
其实孙宏伟很紧张,他从来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而且骨子里非常的倔强,否则也不会在当初被石大满用鞭子抽成那样的时候依旧不服软,可来到尖山咀这半年多,他们一家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他自己本人也体会了以前在团山子生产队从未体会过的自由。
也许正是这份从未有过的自由让他在此时此刻有站出来的勇气。
“我在来尖山咀之前已经在团山子生产队生活了二十年,但因为一些事,在团山子生产队生活的二十年我们一家都是深入简出,日子说不上坏但也肯定不好过,我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可是后来我阴差阳错的跟着江知青来到了尖山咀,做为一个外来户,我们一家在这里不仅没有受到排挤,还分到了田地,我爱人有了工作,孩子们也有了书念,日子突然就变得有奔头了。
日子有了奔头,每一天就有了干劲,就想着明天会比今天还好,我想我的感受应该也是今天在场的所有老少爷们的感受。”
这几句话在现场引起了共鸣,他们就是这样的感受,就是原本浑浑噩噩的生活忽然见了亮,黑夜白天的交替就不再是没有意义的时间流逝,而是一种期盼。
“我们都知道,我们之所以有奔头,是因为江知青,陈队长这么做肯定是不对,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我能理解陈队长的初衷,他是想让尖山咀变得更好。
虽然我们也都明白,不管当不当生产队长,江知青都会带着大家过好日子,可大家就是想把队长的这个位置给江知青坐,因为大家都是普通的庄稼人,没有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们对江知青的信任,大家只觉得江知青比任何人都更能胜任这个位置。
只有江知青当了这个队长,大家才能拧成一股绳,才能心往一处去劲往一处使,这件事除了江知青没人能做到,所以,我斗胆舔着脸替大家请求江知青,能接下生产队队长这个职务,我也表态,一定会坚决的服从江知青的领导!”
孙宏伟的话几乎是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特别是说到了陈富贵的心坎里。
陈富贵看着孙宏伟,心道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以前瞅着这小子不知声不念语的,没想到小嘴叭叭的这么会说,不枉之前他尽心尽力的给他们一家子安排这安排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