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月淡淡。
沈宁一行,送宗师上马。
“师父,一路平安。”
“师父吉人天相,小宁别担心。”
李衡阳道:“仙药我切了一点,剩下的都留在你那里,若是查出来了,确定剩下的两味血性之药,我会想办法联系暗部的人,送信给你。”
“暗部?”
“沈尊将暗部各地的联系方法给了我,估计此行你也需要,誊抄一份留在了军营之中。小宁,大宗师是良人。”
沈尊做了很多沈宁不知的事。
出京前,沈宁太忙了。
便把暗部的事交给李衡阳。
“说起来,那大宗师还拜访了我。”陈禄章道。
“巧了,我也是。”周永顺眯起眼睛笑,道出拜访之景。
沈尊只带着追风逐电两位侍卫,好礼加上,优雅矜贵,堂堂大宗师作揖谦逊道:“小生崇拜周将军,此行盼望平安。”
言简意赅的一番话,哪是什么崇拜,分明是希望他能对沈宁好一些,再好一些。
行止间,便如润物细无声。
沈宁眼眶红了些。
陈禄章则疑惑,“他竟然不是真的崇拜我?”
周永顺:“………”人家大宗师怎么可能崇拜这厮。
他就说,陈禄章怎么突然之间容光焕发,就差背后插个尾巴冲到天生去,原来真相在这里,果然,聪明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流,放在糊涂笨蛋上是秀才遇到兵,一点都不好使了。
“走了。”
李衡阳骑在马上,抱拳道:“诸位,山高路远,会后有期。”
沈宁带头作揖,躬身行礼,目送远行。
一马一人一宗师。
一天一地一抔雪。
沈宁缓缓地抬眸。
渐行渐远,不见踪影。
正如历史上的有志者,在尘埃里放出巨大的光芒。
后方,饶是陈禄章这等人,亦在风雪中肃然起敬。
只有时间会证明。
是向死而去。
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星辰大海。
……
李衡阳走后,众人回到营帐之中,继而讨论东去北上如何行军。
要过几日,才能分道。
最起码要等到大宗师送来的确切消息。
毕竟,行军打仗,事关天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只靠先入为主的推测,当慎之又慎。
云挽歌道:“想要掩人耳目行军东部,不是容易的事,北去大军,少了半数,也容易被人发现。”
周永顺赞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大宗师来信前,最好把行军之事确定好。”
沈宁拿起大宗师誊抄的暗部事宜,看了看,眸光微亮,“有办法了。”
双双眼睛看向沈宁。
“暗部相助,便可行事。”
暗部势力,加上四哥这些年的消息网,足够了。
只是,还差一点火候。
“如若皇城闹出大事,让元和皇帝、段千溯,无暇顾及行军之事就好,再与暗部相结合,必能顺利行军。”云挽歌拧眉。
周永顺和陈禄章同样认可。
但这事,太难了,几乎不大可能。
“会有大事的。 ”
沈宁勾唇一笑,眉间散发着自信的光彩。
似有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欣然。
……
京都,元宵。
宫中有上元宴。
太子走后,九皇子燕长临颇受皇上喜爱,且往日耽于玩乐的人,竟也认真温书习得骑射了。
而元和皇帝,留宿兰贵妃处多时。
一时间,兰贵妃趾高气昂,风光压了楚皇后半头。
楚皇后失了太子,长兄乃是定北侯,自打去岁除夕,都不曾关心过一二。
兰贵妃和夏家,璀璨无限。
“皇后,妾身敬您一杯。”兰贵妃笑吟吟道:“听闻皇后近来睡不好,本宫那里有皇上新赏的东珠香,安神极好,百年才得那么一些。”
楚皇后眉心狂跳,眼神阴翳地看着兰贵妃。
她儿没死时,这兰贵妃岂敢骑到她的头上来耀武扬威?
这宫中向来是此一时彼一时的。
兰贵妃又道:“皇儿近日,有出息了,深得皇上的喜爱。”
楚皇后眼睛猩红。
她的儿子死不瞑目,连正经的葬礼都没。
就算是沈家死了个老三沈书白,也不敢办理后事。
这兰贵妃,竟敢以此来羞辱她。
“长临确实是个痴情种。”楚皇后母仪天下者,自是不甘示弱,冷笑一声便挖苦道:“听闻长临情根深种,意在沈家,奈何风雪一夜无人问。”
兰贵妃的脸色顿时差了。
宾客之中的沈如玉,眉头紧紧地皱起。
她不愿参与进这些是非之中。
但她生在是非地,不是她后退一步,闭上一只眼,就能够彻彻底底地忽视掉。
“如玉,你来,来本宫身边。”
沈如玉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楚皇后的身后。
“是个美人,难怪长临对你念念不忘,而今奋发图强,怕也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楚皇后瞧着兰贵妃的面色冷似冰霜,心中别有多痛快了。
若不是做不到,她巴不得让这些人的儿子都死了,给自己的儿子陪葬去,省得在这里快活又碍眼,恰似那肉中钉。
“如玉, 你便坐在本宫身边。”
楚皇后不喜沈家的人,但若能以沈如玉消了兰贵妃的气焰,她自是愿的,而且这沈如玉是沈国海的女儿,且打听到了自小就嫉妒沈宁,堂姊妹多有不对付,生了间隙隔阂。
沈如玉硬着头皮坐在了楚皇后的身边。
兰贵妃的眼神,似要吃了她。
“你既和长临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可以告诉本宫,为何要退了这幢婚事吗?”
楚皇后几乎是把沈如玉放在火上烤。
只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兰贵妃不复来时风光,眼神如幽冷地毒蛇盯着沈如玉。
“如玉自知高攀不起九皇子。”
“这倒是实话。”兰贵妃勾起了唇角。
“你乃沈家之女,与九皇子是门当户对,不过你这孩子倒是懂事,这样吧,北疆战事告急,稍后让皇上赐婚你和长临,也算是为大燕添一桩喜事。”
“皇后!”兰贵妃蓦地拔高了声。
“怎么?贵妃不愿意?”楚皇后侧目看去。
“怎,怎会?”兰贵妃笑得比哭还难看。
目光游走沈如玉。
沈如玉垂下睫翼,只觉得贵妃眼神如刮骨钢刀。
她低着头,内心长叹,苦涩时顿感几分好笑。
从前,这一桩婚事,她期期艾艾,苦心经营,发了疯拼了命去攀富贵,富贵却总是若即若离。而今看开了,甚至想要一刀两断,九皇子却说她是心上人,皇后亲自来促成婚事,心境却不似从前,只觉得造化弄人,渺小之无力。
兰贵妃的脸色白了几分,胭脂水粉都盖不住。
沈宁大抵要死在北疆。
这沈家大厦也只是外强中干的虚壳。
她儿要做皇帝的。
这岂不是要害了她儿吗?
皇上这才留意了九皇子……可不能成为泡汤。
正当兰贵妃思忖之际,元和皇帝驾临,众臣及家眷恭迎,楚皇后将婚事道出。
元和皇帝一听,“倒是不错,北幽事后,皇家理应不该有婚事,但大燕动荡,需要点喜事,既告慰北幽,也让天下安心。长临的婚事,就交给皇后吧,挑个良辰吉日好好弄一下,但也不必太过于奢华,让京都热闹热闹就行了。难怪长临近日变了,原来是有了心上人,就会成长了。”
沈如玉无可奈何跪地谢恩。
她终发现。
她这条命,这个人,随波逐流,不是自己能够操控的。
想想从前的自己,只会跟堂姐怄气,倒是有几分好笑。
走出府邸看这皇权,才知巨兽吞人不用咀嚼无需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