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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十万雄狮,乃是从大燕边关而来的东境军。

由异姓王爷东方寒所率领,从大燕东境而来,前往上京城,准备在过年之时,给上京城民,展示一下东境雄风。

他们去往上京城的路线,原是不经过江淮北幽一带的,是看到烽火四起,便调转了方向来北幽。

而这时,沈云带着一列兵马,赶来了北境城。

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却还是慢了一步。

跟着沈云的这一列兵马,原是要执行别的任务,是被临时调动来北幽的。

平日里,他们都是沈云的暗部,如今算是彻底暴露于人前了,只是为了一个叫做沈宁的女子罢了。

路上,心中多有不满,只是碍于大宗师的威严,不敢吐露出来。

让他们诧然的是,大宗师从来没对谁,对哪个地方这般在乎过。

而让他们看到北幽的惨状,俱都懊悔不已,恨自己没能早点儿出发。

沈云身穿金纹黑袍,披着偌大的墨色披风,面具遮住了他隐隐透白的脸色。

“北幽,怎么会是这样……?”

身后,传来了众人的声音。

“上京的五千行军,竟然能和北幽数万军队,打成这般战况。”

“该早点来的,该再早点儿的。”

“江淮州袁步丞不是有五万精兵吗,他是干什么吃的?!”

“……”

充斥怒火的声音,响彻于城门内外。

“沈大宗师。”异姓王东方寒紫色蟒袍着身,朝沈云点了点头。

沈云抿唇不语,眼睛紧盯着城内的一道身影看。

那人浑身是血,道道伤口俱已见骨,一身的白衣从上到下全然血红,就连那银色的长枪,都是暗红的。

她满脸的鲜血,头发上都是,已经看不清了本来的面目。

沈宁看见东方寒与沈云,眼眶湿润,沙哑着声音喊道:

“北幽驻军将领陆乾舟与军师吕春叛变,用山火阻挡我军路程,封闭城门于大雾之中屠杀百姓,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陆乾舟已死,吕春及剩下的叛军,还请二位诛之,让我死去的麒麟军士兵和北幽城民泉下有知从而瞑目,而非遗憾上路,恨不能绝!”

她的嗓子沙哑到了极致,喊到最后,几乎都是破音。

东方寒大为震撼,连忙道:“好,剩下的事,交给我与沈云大宗师。”

“姑娘是何方人士?”末了,他问。

“麒麟军第三十九军将领,沈宁。”她回。

她就是沈宁。

东方寒一怔,心中长叹不止,赞赏沈家之后,都是心怀大义的英勇之人。

东方寒身后的东境军将士和沈云带来的暗部兵马,再一次的震撼。

他刚要走过去,就见沈云一挥手,暗部兵马冲进北幽,肆虐屠戮北幽残余的叛军们。

人影重重,破晓之光洒落在残肢断骸浮于道道血泊的战场之上。

沈云跃然而出,似若流风回雪,又好似此间天地最浓墨重彩的山水,旋即来到了沈宁的面前。

沈宁盯着男人面具之上的眼睛看,一字一字,艰难地道:

“救,人。”

“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眼前也愈发眩晕。

天和地都倒了过来。

晨曦的破晓之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像是一层厚实的迷雾,笼罩在面前,阻绝了她的视线,让她再难看得真切。

视觉,逐渐地发黑。

透支到精疲力尽的她,快要流干鲜血的她,微笑着倒下。

小胖子。

宋校尉。

夜靖西。

……

我们能回京过年了。

……

最后残留的意识里,她倒在了一个温暖且是强而有力的怀抱。

抱着她的那一双手在发颤。

随即,便是野兽般的低吼声:“路迢!”

在暗部兵马里作为顶尖医师的青年路迢,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而来。

“快,快找个地方把她放好了。”路迢急忙道。

燕云澈步伐匆匆,将沈宁放在了附近空荡荡屋子里的床榻上。

还没把沈宁放下,就听见床榻下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路迢看了眼燕云澈,而后将被子掀开,床盖打开,在里面看到了个虚弱无比的婴儿,出生约莫两三个月,正满面通红歇斯底里的哭着。

“北幽城民,用心良苦。”

路迢哽咽地说完,将婴儿抱出,把床盖覆上。

燕云澈细心温柔地将沈宁放在了床榻。

路迢:“我把这孩子带出去让人医治,莫要吵到了沈将军。”

“过来——”

燕云澈低声说:“把孩子放在沈将军的身边。”

路迢疑惑不解地望着燕云澈,但还是照做了,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放在沈宁的身边。

不知怎的,小孩到了满身血腥味的沈宁身边,小手抓住了沈宁破烂的衣角,哭声和挣扎的动作竟是渐渐变小了。

“她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燕云澈眸光温和,压抑着万般的沉痛,用最温柔的声线低声说道。

婴儿的啼哭声,是北幽浴火新生的希望,是沈宁带着麒麟三十九军厮杀出来的结果。

“治好她,不惜一切。”

燕云澈说罢,迈动了修长的双腿,踏步朝屋外走去。

叛军们被团团围住,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他们缴械投降,只盼望能换得一线生机。

“不要啊,我们还不想死,是陆乾舟和吕春逼我们这么干的。”

“我们都是大燕的将士,我们也不想啊,上头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

“吾等皆是蝼蚁,只能这么做啊,这怪不到我们啊。”

“……”

吕春则趁这个时候,耍着了得的轻功,背着弓箭,欲要逃离此处危险之地。

他蕴满内力,飞快地逃走,似疾风般掠过北幽的高楼之上。

忽的,一道身影,踏风而来,一个呼吸间就已瞬闪到了他的面前,爆发出满身的肃杀之气。

吕春心头猛颤,一股凉意浸透遍体的血液直冲天灵盖。

他呼吸微窒恐惧万分地看向了男人的背影。

男人手执一把锋芒闪耀的星辰剑,在晨光的照射下,泛起了细碎的微光。

燕云澈一寸寸地回过头来——

阴冷嗜戾的眼眸注视着吕春。

“扑通!”

吕春博览群书,文武双全,擅谋略,但再是能耐的他,在大宗师面前便如足下蝼蚁般不值一提。

他当即屈膝跪了下去,若为生命顾,尊严气魄两者皆可抛。

“砰!”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

吕春四肢并用匍匐在地,拼命地用额头撞击地面,磕得头血流也不敢停。

他也不知磕了多少下,只知用足了劲道,到了最后,额头的血肉宛若烂泥,森森白骨都展露了出来,可谓是惊悚又吓人。

“大……大……大宗宗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我一马,留我一条狗命,我将会用我的余生去忏悔。”

“好啊。”

吕春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抬起血肉模糊的头来,满面欣喜到狰狞扭曲地望向了说话的男人,

却见一道寒冽的剑光闪在眼前,星辰剑霎时斩断了吕春左侧的一条胳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鲜血飞溅而出,吕春疼得面庞煞白到毫无血色,额头悚然溢出的汗珠顺着脸庞往下流淌。

他近乎涣散般地瞪大了赤红的眼眸,惊惧地望着犹若断头台上刽子手般的大宗师。

“那就好好的活着,用你的余生来忏悔吧。”

燕云澈话音落下,剑光闪烁,一剑之下,又斩吕春一臂。

失去双臂的吕春倒在了从自己身上流出去的血泊里,仰头的刹那,流血的剑尖近距离的指向了他。

血液沿着剑刃往下流淌,汇聚成珠,滴落进了吕春的眼睛里。

随后,剑尖继续往前,随着吕春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响起,星辰剑尖便刺破了吕春的眼球。

吕春疼到口中狂吐鲜血,竭力张大了嘴,腿部就要抬起来的时候,男人的脚掌直接踩在了他的膝盖骨上。

脚掌扭动的时候,内力蕴满,劲道十足,宛若钢铁般的力量,直接将吕春的膝盖骨一点一点的踩碎了。

如若人间有活阎罗的话,那一定是眼前的男人。

吕春仿佛直面死神般,纵然他想咬舌自尽,却被对方一剑连牙带舌直接挑断。

最后,残忍地发号施令道:

“带下去,好好的养着,恰好本座那里,需要个用来泡酒的人;吕军师虽然长得磕碜了点,不过也能勉强试试。”

男人的面具底下,扯出了一抹冷血的笑,说话的声线,看着吕春的眼神,都是完全不含温情的。

像他的剑一样。

吕春瞳眸紧缩,用还完好无损的一条腿拼命地蹬着地面,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男人。

他害怕极了。

当他在用尽各种方法折磨北幽百姓的时候,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而当施暴者的他变成了受虐者,他只会是无以复加的害怕。

暗部兵马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人,直接把肢体残缺的吕春提起拖走,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线。

吕春疯狂地摇着头,鲜血俱从口鼻处往外溢。

他绝望透顶。

他万念俱灰。

他甚至还有一丝懊悔。

却已是来不及了。

他再也洗不清双手沾染的罪业与血腥了。

……

燕云澈手执长剑,看向了被围剿的叛军们。

叛军们有的涕泗横流,跪地求饶,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有的瑟瑟发抖,诚惶诚恐,半晌都发不出一个音来。

哪里还见半点儿屠城之时的嚣张气焰。

“王爷,怎么做?”下属问向了东方寒。

东方寒沉默着不发一言,目光自数千的叛军身上掠过。

降者不杀,是列国交锋之际不成文的规矩,唯有暴虐成性者,才会连俘虏和投降者都不放过。

东方寒思考了一会儿,却见叛军的后边,一人缓步而来,冷眼地望向了一名跪地哭求饶的叛军守卫,嗓音凛冽地问道:

“你腰上挂着的,是什么?”

一番话,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叛军守卫的腰部上,像是炫耀战利品般,挂着一个森白的东西。

像是……

骨头!

还是婴儿骨!

适才还在叫苦连天哀嚎求饶的叛军守卫,当即慌慌张张的语无伦次,目光都有些闪躲。

“这,这,这是,是……是……”

是了个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残杀孩子,并剥掉孩子的骨头,用刀刃切割成自己满意的形状,挂在腰间作为战利品肆意地需要着。”

“这些,都是陆乾舟和吕春逼迫的吗?”

“沈将军带着麒麟三十九军入城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放弃抵抗,若你们心怀仁慈,沈将军会不放过你们吗,这天下的百姓会不放过你们吗?”

“你们和陆乾舟、吕春是一丘之貉,他们该死,杀人无数手染鲜血的你们又何尝不是罪该万死?”

“东方寒不杀你们,本座来杀,因为,你们,最——该——死!”

声音低沉伴随着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只见燕云澈原地消失不见了,下一刻,他瞬闪到了那腰佩婴骨战利品的叛军守卫的身后,几十道剑光在一刻之间骤闪而过,却见叛军守卫身上出现了无数条错综复杂的血线。

最后,一道浑厚的力量在守卫的躯壳里面炸开,将其炸成了血雾。

东方寒眸光一闪,呼吸微窒,紧缩着眼睛去看燕云澈秀颀挺拔的身影,心中暗惊:

好可怕的内力,这就是传闻中的大宗师境吗?

而跟着燕云澈来的暗部兵马之中,一两个领头的青年看着燕云澈是欲言又止。

既愤怒于叛军们的残忍,又担心燕云澈……

燕云澈虽是大宗师,但自小被灌了毒,每月必发作一次,需要及时把毒素逼出体外才行。

他前些天刚好准备闭关逼出体内的毒素,却因闭关前多看了眼少女失踪案,发现各城失踪的女孩,有些去了北幽城。

就因这一条没头没脑的线索,燕云澈便不顾多年部署,调动暗部兵马,集结城外,直奔北幽。

“咻!”

燕云澈的身影瞬闪而过。

每一次的瞬闪之后,就会有一个叛军守卫被雄浑的内力和大宗师剑光给分裂成血雾。

他在血雾之中穿梭,面具倒映光泽,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眸,翻涌起惊涛拍岸般的杀伐之气。

叛军守卫们越来越绝望。

亦如前些日死于各种残酷虐待之下的北幽城民。

……

九幽黄泉路,仿若能听见死去亡魂的笑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