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内的一所孤儿院中，一位老妇正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
她衣着光鲜，看上去非富则贵；年纪虽大，但精神抖擞。
一团白色的毛球跳到长椅上，老妇便开口说道：
“孩子真好啊，他们的内心就十分纯真。”
“所以你就辞退了第三任的圣女，第四任圣女就找了个小孩子吗？”
绒毛草说话了，但老妇并没有吃惊。
她摇了摇头：“不完全是。第三任的圣女怀孕了，任谁都会认为她没有办法继续履行圣女的职责。”
“你当年不也是当圣女的时候怀孕，当上教皇也是生下格蕾丝之后的事情吧？”
“不一样。我怀上的是英雄的孩子，而第三任圣女怀上的，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孩子。她选择的是普通人的幸福，我尊重她的选择而已。”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色的毛球又问道：
“那你呢，你曾经有考虑过选择一个普通人的幸福吗？”
老妇笑了笑：“我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再次短暂的沉默，这次轮到老妇开口：
“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找我算账的吗？当年我下令杀死洛琳的账。”
“还有这事？”
球球当然知道，但他依然假装不知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所谓的通缉也好，暗杀也好，这种事情无论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这个世界龙族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
更讽刺的是，这样的结果，是教会造成的。
“无所谓了。”球球说道：
“如果说一百个能用魔法的人当中，有一个负责研究，让魔法进步，那么一万个魔法师当中就有一百个负责研究的人。
但现在一万个人都用不了魔法，剩下的一百个人当中，就算你找上十个人负责研究，魔法的发展速度也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
人类停滞不前，但龙族却每天都在成长。光凭教会，已经没办法杀死龙族了。”
“呵，呵呵……”里诺苦笑着：“也是，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没想明白。不，应该说，目光太短浅了。想着只要垄断魔法，就能彻底统治这个世界。天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像是自己在反思，又像是嘲笑着别人，或者两者都有。
毕竟，最初的净化计划，是当时撒旦制定，教会高层同意，而里诺则是后来接手这个计划。
“你知道吗，杀死洛琳的计划失败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害怕那无敌的龙族会来找我算账。但后来想了想，这有什么可怕的，我的性命是最没用的东西了。你今天来告诉我不是来要我的命，那估计就是要一些更贵重的东西了吧。”
“这……”一下就被说中，球球显得有些尴尬：“好吧，我也不绕圈子了，我想要的是圣骸。”
“你应该明白吧，想要圣骸的方法只有一个。现在，在这里杀死我。”
“不，我不是现在要，更加没有打算过杀人。等未来的某天，希望你可以送给我，或者……当做遗物。”
“呵呵，遗物，是看中我无儿无女吗？”
“当然不是！格蕾丝她……她大概也想回来见你一面。”
“不用说这种好话让我高兴了，我很清楚。无论是格蕾丝还是她的父亲，都是忍受不了我这个不信任别人的人而离开的。这么多年了，真想念我的话，他们早就回来了。”
“他们不回来，更多可能是由于立场问题吧。”
“我算是明白了，今天你来找我说那么多，就是想让我脱离教会，把圣骸交给你，对吧？”
球球恍然大悟：“还有这么一手啊！啊不，这样确实可以，但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想要圣骸。不过，如果你脱离教会的话，确实可以重新获得家庭。你不愿意吗？都这个年纪了，还有必要执着于权力吗？”
里诺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我从来要的都不是权力。”
“那你要的是什么？”
“一份安心感。只要我拥有权力，就能命令下面的人。背叛的人始终都是少数，大多数的人都只有服从。甚至还有大量的教会骑士保护我，只有这样，我才不用担心再次被身边的人背叛。”
听到这话，球球显得十分消沉：“果然，当年天阅的暗杀对你造成了最大的影响。”
“影响？不，她让我认清了这个世界，让我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孩。不过可惜啊，她让我站到了人类社会的最顶端，而自己却在某个角落躲了起来。”
“不，天阅她早就死了。大概是在格蕾丝出生之后没几年吧。躲起来的她没有多少医疗资源，有病只能靠着自己种的药草。最后……”
球球没有说下去，他不打算说出奥兹的事情。
“这样啊……可惜啊。”
“可惜什么？没能亲自报仇？”
“不，我从来就没有报仇的想法，只是想亲自问问她当年为什么要暗杀我。前一天明明还有说有笑的，第二天突然就兵刃相向。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想明白的事情。”
“啊，这么多年，确实这件事没跟你说过。天阅她那天晚上用了占卜魔法，她看到了未来。在未来里你……也不用我多说了，她所看到的未来，就是跟现在一模一样。她因为记住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魔法，而被教会追杀。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荒唐！”
里诺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哪里荒唐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段日子。当时我和她两个人一同逃亡，如果我一直跟她一起，净化计划完全就无法实行。净化计划无法实行，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还会用魔法，魔法的书籍到处都是，那又何来的教会追杀她呢？要追也是追我！”
这话十分有道理。
追杀天阅的前提是净化计划实行，但如果天阅那个时候不去暗杀里诺，这计划就无法实行。
至于说什么教会以后找到她们躲藏的地方，这也是不可能，毕竟这么多年，天阅的住处就从来没有暴露过。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过？看来我这智慧之草也智慧不足啊。难道当年天阅也智慧不足？”
“有人指使的吧。”
“哪有……”话说到嘴边，球球顿时想起当时确实还有一个人：“变态学长？那天跟我们在一起的就只有他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谁知道。或许他也在谋划着什么。”
“如果他是谋划着什么，那必定就是预想到今天这个局面吧？那岂不是下了一盘大棋？”
“不过都已经没关系了，反正我也老了，就算他把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事情都计划好，也跟我无关。”
“不！里诺，你听我说，这事情可不简单。如果有人能计算到这一步，那必定也计算到原初之龙的复活。”
“虽然不太明白，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跟所有的人类都有关系。原初之龙打算利用八大罪人的力量复活，如果成功的话，那必定是一个邪恶的存在。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陷入灾难之中。作为教皇的你不可能就手旁观吧？我找你要圣骸，就是要阻止他的复活。”
“你真是狡猾啊。刚刚还跟我说放弃现在的地位和权力，现在又以教皇的名义来要挟我。”
“怎么每个人都说我狡猾，我这是聪明，是智慧！现在想来，奥萨是怎么得到海龙的身体，又是怎么知道干掉海魔山，这都十分不自然。而和他接触过的，我记得就有一个真正狡猾的家伙。那个曾经袭击过魔法学院的洛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确实需要做点什么。但如果要我交出圣骸，这点估计还是有点难。”
“为什么？”
“十几年前，洛琳干掉了大部分的圣堂骑士和猎巫队队长，那次之后教会元气大伤，而保守派刚好把握住这个空档。教皇是我，但教会里的大部分权力已经在保守派的手里。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把圣骸交给你呢。”
“也是，不过我还有别的方法。”
上了年纪的里诺见过太多的人，她聪明的很，马上就问道：
“你说的方法是指不用圣骸就达到目的的方法，还是指用别的方法拿到我这只左手？”
球球狡猾的笑了笑：“后者。”
“那看来我要做好比死更难受的滋味了。”
“没那么夸张，不过教会应该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这种事情跟我说，你就不怕我坏你好事？”
“如果我有保留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见你了，而且也不会用绒毛草的姿态。”
“行了，就算你表现得再有诚意，我也无法做到你所期待的事情，也不会去做。”
“你就当做我是来见一见老朋友就好了。”
里诺轻蔑一笑：“呵，朋友。”
“我走了。”球球从长椅上下去，走了两步，又说：
“我不是人类，我跟龙族一样拥有很长的寿命，所以说不定以后有机会遇到格蕾丝。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有话想让我传达吗？”
里诺的视线今天第一次从远处的孩子移向球球，可她思考了一下，又移开了视线：
“没有。从她离开的那天开始就没什么好说了。”
“是吗，那我会跟她说，妈妈很爱你，妈妈很想你。”
说完，白色的毛球便离开，朝着新大陆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