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十年一月初五。
今日午膳,藕荷像从前一样去为秦惊鸿取膳食。
在回宫的路上,先前给她递消息的太监从她身边匆匆走过。
如此,便是那信已经送出去的意思。
藕荷提着食盒,佯装无事地回了圣清宫。
傍晚,藕荷又去提膳食。
这会,她倒是故意选了一条那小太监会走的宫道。
四下无人之时,藕荷和那个太监一前一后地走着。
“今夜你到御花园的竹林中去,在影竹湖边,小主有要事相告。”
说完,藕荷甩了甩帕子,绕了条宫道往御膳房走。
是夜。
宫门下钥后,那太监便一直在影竹湖等着。
藕荷瞒过秦惊鸿后姗姗来迟。
她见那太监站在那哈着气,将脚步放得更缓了。
走到太监身后,藕荷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太监应声回头,瞧见一只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啊!”
短促的叫声后是极大的落水声,藕荷撑着膝盖站在那,不断地大口呼气。
方才她特意等一队侍卫巡了过去才过来。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求救无门。
冬日夜里水凉,再加上那小太监本就心里有鬼不敢大声喊叫,因而很快就没入了水中,再不见水花。
藕荷闭了闭眼睛,顾不上害怕,快步回了圣清宫。
昨日才将信递了出去,明日那小太监的死讯就传出,定然能给自家老爷一个震撼。
照他那多疑的性子,他定然不会觉得那是意外。
如此一来,一年半载之内,他是再不敢递消息进来了。
而小主也可以在这段时日内,认清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没可能的事情。
藕荷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从此就是沾了鲜血了。
没事。
她眼神坚定起来。
一切都是为了小主,都是她应该做的!
另一边,承乾宫中。
朱映钰对着一件小衣裳,“南枝,你说,东方皓月她们到哪里了?”
“回娘娘,”南枝在一旁剪着烛芯,“已然四日了,想必出了京城,正在往西山行宫的官道上呢。”
朱映钰冷冷一笑,“是啊。官道上,二十里一驿站,可没有驿站的地方,可不是人迹罕至么。”
“东方皓月只有绘风一人护着,也不知道能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呢。”
南枝虽然知道朱映钰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绘风,此时依旧是觉得毛骨悚然。
自上次吐血后,自家娘娘的心思,她是愈发猜不透了。
“娘娘,”南枝稳下心神,上去扶着她,“娘娘不要多想了,奴婢伺候娘娘睡下吧。”
朱映钰“嗯”了一声,顺从地被扶到床榻上躺下。
她精神得很。
那日吐血晕厥再醒过来,趁着宫门还没下钥,她立马去求了魏明锦。
是啊,求魏明锦。
如今魏明锦在东方宇盛那里得宠,唯有求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会有一丝希望。
朱映钰给魏明锦磕了头。
魏明锦心情大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是夜,魏明锦去了养性殿,不过在东方宇盛耳边耳语几句,护送东方皓月去西山行宫的人就只剩下了绘风一人。
而后,朱映钰亲自去见了绘风,说自己会放过她们。
绘风大喜,又是不断给朱映钰磕着头。
待绘风放松紧惕回到卧房去照顾东方皓月的时候,朱映钰亲自给那马车做了手脚。
轮子一侧的销子「1」松动了。
只一侧而已,马车有可能翻下悬崖,也可能翻向平地。
是啊,她也算放过她们了。
是死是活,就看天意。
想到这里,朱映钰满足地翻了个身,在黑夜中期待着“好消息”。
我的女儿啊。
母亲为了你争最后一次。
往后,母亲便好好地活着,不再去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的孩儿,答应母亲,再过几年,待母亲身子养好了,一定要再回到母亲这来。
母亲,等着你。
朱映钰眼角又滑下泪水。
小月失血许多,冰天雪地里又到处乱跑,朱映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才可以养好。
可是,没事。
人还在,就还有希望。
至于父亲,继母,继妹?
若父亲与继母当真要将继妹送进宫来,那她倒要看看,没有她出谋划策,继妹在这虎狼一窝的宫中,能活多久。
清晨如期而至。
一个消息在后宫中炸开了锅。
东方皓月往西山行宫的马车,在官道上翻了,东方皓月与绘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这消息是一个驿站快马加鞭递回来的。
皆因东方皓月本应该在子时六刻左右到那个驿站稍做休整,可驿站里头的人等到了丑时三刻也不见人,立马着人出去找。
便在五里外的宫道上发现了马车翻落悬崖的痕迹。
悬崖太高,无人敢下去找,只根据一个挂在悬崖上的包袱里头的一些衣物首饰判断出这是东方皓月的马车。
承乾宫东偏殿。
听见此消息,朱映钰大喜,看着被全钱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宁舒婷。
“被你利用的人已经死了,”她笑容诡异,“你,要不要死呢?”
“呜呜~”
被堵住嘴巴的宁舒婷不断地发出声音,可因头被朱映钰踩着压在地上,手又被全钱掰到后背压着,她简直是动弹不得。
“怕了?”
朱映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那你一开始算计本宫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你知道,知道本宫看见那满地的血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害怕,和疼痛吗!”
“呜呜——”
宁舒婷使尽了全力挣扎,却还是动不了一分一毫。
朱映钰松开脚,蹲在宁舒婷面前,“你是不是以为东方瑾玕会来救你?”
她拿出一个瓷瓶,将里头的水灌进宁舒婷嘴巴里,“放心,我很快就会将他也处置了的。”
“此毒无色无味,是我朱府一脉相传的东西。人一旦入口,就会引来方圆百里的毒蛇,一口,一口将你咬死。”
看着宁舒婷越发惊恐的目光,朱映钰只觉得心情大好。
南枝上前,将宁舒婷的脸洗干净,又帮她将发髻梳好,上好脂粉,让她变回从前小家碧玉的样子。
全钱压着宁舒婷,将她按在床上。
秋意贴心地用棉布盖在宁舒婷手脚处,再用绳子将她紧紧绑在床榻上。
朱映钰亲自用厚棉布蒙住了宁舒婷那瞪大的眼睛。
层层幔帐被放下。
窗户打开着,幔帐飞舞,拂过宁舒婷的衣裳,将她吓得用力地挣扎。
风起,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蛇爬行的声音。
被堵住嘴巴的宁舒婷只觉得有好多好多蛇,正吐着信子,围着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