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的农场里,虎子状似悠闲的在庄稼地和果园转了一圈,所过之处,喧嚣的飞虫为之一空,只在叶面和地上留下一片稀碎的虫尸,如果不是拿着放大镜仔细寻找,单凭肉眼观察谁也看不出什么头绪
从玉米出苗开始,虎子隔天下班就要来一趟,花一个小时在地里转一圈,到目前为止,庄稼和果树的长势喜人,与前两年相比,简直像是不同的物种,令警卫师的工作人员惊喜之余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归咎于周顾问的气场强大,是各种虫子的天敌……
与之相反,从未受过虫灾的轧钢厂农场,庄稼的长势异常艰难,令吴场长欲哭无泪,跑回厂里向后勤处求援,李副厂长闻讯,与处长一起赶来,四处检查了一遍之后,好言安慰吴场长只管用心工作,面对天灾谁也没有办法,不会对他苛求责备。只是从此之后,领导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农场,仿佛后勤没有这个单位一般。
吴兴成知道今年大幅减产已成定局,为求自保,只能想办法在其它方面做出点成绩,于是他开始狠抓考勤和卫生,对临时工们愈发苛求,生活质量一降再降,尽一切力量减少支出,虽然还没有停掉农场每周的豆腐和海鱼,可是他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对豆油的控制恨不得精确到滴。
豆腐用的油少了影响不大,可是海鱼实在是难以下咽,凑合着吃了两回之后,每次做出的鱼肉都要剩下好多,现在天热放不住只能选择倒掉,临时工们不敢作声只能默默忍耐,厂里的二十三个正式职工可忍不住,群情激愤的向吴兴成提出质疑。
他向大家解释的理由很强大:“我知道这样会有一些浪费,大海里的鱼无穷无尽,浪费一些也无妨,可是榨油的大豆产量十分有限,咱们应该珍惜每一滴油,海鱼不好吃咱们可以少吃甚至不吃,节约下来的油能有效的支援厂里,大家都能看出来今年农场要减产,明年给厂里的供应肯定会下降,咱们身处后方吃点苦影响不大,如果一线的工人供应不足,影响的可是全厂的生产,大家身为轧钢厂的职工,这点觉悟总该有吧?”
面对这番理由,有人沉默不语,有人不服气继续吵吵,可是吴兴成不搭不理,铁了心要把节约进行到底,随后他果真通知厂里停了农场的鱼,大家无可奈何,只好把农场的情况反映回各自的部门,而且人人要求调离农场。
五个技术员属于生产部门,但是他们跟部门的领导不熟,只能跑去找虎子,说起农场的现状,已经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搞的虎子哭笑不得,一再答应帮他们脱离苦海,五个人才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农场。
虎子在厂里的人头熟,找到五个人挂名的车间,跟车间主任提起这件事,说他们在自己手底下干了好几年,为农场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想调回厂里又找到了自己跟前,这个忙不能不帮,只能来找主任,他们五个的技术水平没话说,搁在哪儿都是拔尖,让车间主任放心用人,临了还塞过去一条中华烟。
车间主任是个勇于任事的人,干净利落的接过烟,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在最短时间内把五个人要回来,他没有拖沓,直接去后勤处要人,到地方发现财务处和保卫处的干部也在往回要人,面对各部门的逼宫,后勤处处长的头都大了,只能把事情捅到厂领导跟前。
厂领导也头疼,对吴兴成不满是肯定的,虫灾又不是今年才有,在别人手里不出事,到他这就成了烂摊子,可是又不能批评他,厉行节约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正确的,至于为了节约搞的天怒人怨,那就是他领导水平的问题了。
厂领导不可能真的不管,只好多方安抚,最后各方妥协,农场除了吴场长之外再不派正式职工,财务安排兼职人员,每个月去查一次账,只要每年收获的时候盯紧了入库,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即使出问题也是他吴兴成的问题。
生产部门在每年农忙的时候要抽调人手去临时帮忙,至于设备的日常维护就交给吴兴成了,既然没本事留人,那就靠他自己的本事支撑起工作。保卫处的警卫人员不用留那么多,只要有人有枪能震慑周围,不让农场遭遇大规模的哄抢就算完成任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农场算是被边缘化了,吴场长也被焊死在这个岗位上,得等到农场的产量触底,国家有了应付虫灾的手段,他才会被踢走,那时候无论是谁接手,都是一副向好的局面。
农场的工作人员得到通知,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当即卷铺盖回家,保卫处只留了四个人,两个看守果园的鸡群,两个守卫库房,到了星期五的白天,连这四个人也没有,他们还要回厂里吃鱼,只留下吴兴成一个人节约。
负责操作机器的小临时工们,提前完成了今年的工作,都被吴场长打发回家,得等到秋收以后再来上班,只通知了一个小组,每周一三五来农场磨豆腐,而且他们的工资也是按天计算,往日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农场,现在人去屋空寂静无声,只有地里残破的庄稼和果树在艰难求生,好一副凄凉萧索的局面。
随着各部门的人调回厂里,农场的事情在轧钢厂传的沸沸扬扬,大家担忧明年生活水平下降的同时也在讨论一个问题,这虫灾闹了好几年,前些年农场怎么一点灾都没受过?人多的地方必有卧龙,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卧龙和凤雏言之凿凿的得出结论:周虎臣身上有煞气,他所在之处,方圆五里之内的虫子不敢靠近……
留言越传越广,搞的厂领导和后勤处的干部也将信将疑,他们知道虎子跟部队的关系好,现在还兼职部队农场的顾问,对于这件事虎子也不瞒人,厂里一分代价没花就得了几辆车和一辆拖拉机,总不能过河拆桥吧?他这是替厂里卖身还债来着。
厂领导们对此心知肚明,没人提过异议,为了验证厂里的流言,找借口去部队农场参观过一次,回来之后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只是看虎子的眼神居然带上了几分敬仰,杨厂长找虎子谈过一次话,具体内容外人不得而知,不过虎子走后,杨厂长一脸的失望之色被大家看在眼里,大多数人猜测,是杨厂长想请周虎臣重新执掌农场,遭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