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新入职的农场工人,背着铺盖卷走进宿舍,屋内的设施非常简陋,只有两张单人床和一个火炉,虎子见状也有些难为情,最近忙的飞起,真没顾上宿舍的事,索性今天不干别的,先把生活安排好再说,他让大家收拾行李,把火炉烧起来,自己开车离了农场。
没过俩小时虎子拉了一车家具用品回来,有四张现下流行样式的书桌,书桌上带着一大两小三个抽屉,两边各有一个上锁的柜子。还有八把靠背椅,四个放洗脸盆的铁架子,四个带镜框的半身镜。农场草创,先前大家更关注的是各种机器设备,现在工作稳定了,也该让员工们生活的更舒适一些。
农场的八个常住人口开心的卸下家具,为了冬季取暖方便,每个房间都住两人,之前独居的保管员,房间里也安排进一个新员工,大家忙着分家具,虎子又开车出去了一趟,这次拉回来的是食堂里用的长条桌和长条凳,原先建食堂的时候,考虑过以后吃饭的人多,一共准备了三个连通的房间,目前只启用了一间,车上拉回来的桌子凳子把其余两间也填满,省的以后再折腾。
今天给新人接风,虎子没回家吃晚饭,准备食材做了一个得莫利炖鱼,就这一个菜装了满满两大盆,九个人用吃饭的搪瓷缸平分了五瓶二锅头,平时文绉绉的王会计今天看起来像江湖好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呼小叫,出纳小李一如既往的腼腆,跟五个新员工一样蒙头吃鱼,只有在王会计吆喝着一起喝酒的时候,才应付着喝一口,保管员张新贺看起来是个好酒的,吃几口菜抿一口酒,怡然自得。
酒足饭饱,虎子安排了值夜班的事,不论冬夏每晚必须有两个人留守,新来的员工是技术人员,每天至少得有一个人在,以保证农场的设备正常运转,八个人排了班,四天值守一次,大伙儿都没意见,今天就有六个人跟虎子下班,明早再赶到四合院,一起坐车来农场。
现在的人能够接触到的机器设备少,坦克发动着以后,五个新员工面对着轰隆作响的大块头,缩头缩脑显的有些畏惧,虎子只好熄了火,带着五个家伙先拆一遍,哪怕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安慰自己磨刀不误砍柴工,打开光环,一边拆坦克一边讲解,好在招工前给他们讲过一些机械知识,五个人倒也不至于懵懂。
拆坦克的效果立竿见影,用了一个礼拜大卸八块再组装起来,五个人果然不再畏惧这个大家伙,从小看着长大,虎子太了解这些队员,消除了畏惧必然会浪起来,为了胖鼠队不减员,只有再给他们上一堂安全教育课。
虎子缓缓开动坦克,让五个人用长木棍伸到负重轮下边,看着碾的稀碎的木棍,一个个小脸煞白,又找了一件旧工装,把衣角挂在履带上,随着坦克开动,衣服一点点被绞了进去,停下车虎子让他们往出拽,工装的布结实,五个人一起用力才扯烂。
虎子告诉他们,木棍就是胳膊,不小心伸进去一只,以后就是独臂大侠,伸进去两只,下半辈子得锻炼用脚吃饭,身上的衣服绞进去,以后不用吃饭,给家里省粮食了,五个人咽了口唾沫,小鸡啄米一样齐齐点头。
一边耕地一边教学,花了半个月时间,五个人都可以独立驾驶,虎子安排他们白天耕地,自己值夜班,人停车不停的往回抢时间,前面已经耕了一半土地,这次用了十天干完了剩下的一半。
三千亩土地耕完,轮到耿家村进场,耿村长动员了全村一半的壮劳力来还工施肥,农场的工人用拖拉机把发酵好的羊粪拉进地里,村民们再把肥料均匀的撒开,干活的间隙,虎子悄悄提醒耿村长:“现在的粮食产量经不住食堂里胡吃海塞,一旦早早把村里的存粮吃完,国家可没那么多粮食救济全国的农民,你最好是早做打算。”
耿村长其实也发现苗头不对,一进入十二月份,公社的炼钢炉停了,说是今年的任务超额完成,前一阵报纸上沸沸扬扬的放卫星也突然销声匿迹,每一个村干部都知道那些亩产万斤是怎么回事,今年早些时候公社里也放过一个小卫星,耿家村还交了几百斤带着穗的麦秆,只不过他们这里属于京郊,公社干部怕卫星放的太大容易露馅,只能随大流跟着吆喝几声。
村里的新粮下来才两个多月,就被食堂造掉了三分之一,这还是几个村干部精打细算的结果,以前有点盲目乐观,总想着办大食堂是国家的号召,哪怕粮食吃完自有政府想办法,有了虎子的提醒,耿村长仔细回想整件事情,所有的卫星都是气泡,国家的粮食产量并没有增加,而且因为炼钢耽误了秋收,还有一定的减产。
现在全国的农村食堂都在玩命的造,一旦提前吃完了存粮,政府拿什么来填饱五亿多农民的肚子?如果耿家村继续这么下去,明年的四月就要断粮,而夏粮要到六月才能收获,这两个月时间全村吃草吗?想明白了这一切,耿村长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他急的在地里直磨圈,转了一阵才想起来,现在一切还不算晚,只要及时止损等到明年瓜菜下来,全村还是能熬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村民们乐呵呵的往死里撑,耿村长的心都在滴血,他不能耽误农场的活,忍到晚上才召集几个村干部开会,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谁都不傻,只不过以前大家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理清了思路,在场的人个个头皮发麻,村干部们不敢再等,多等一天粮食的窟窿就大一分,连夜召集了村里二百多户的当家人开会。
耿村长当着二百来号人的面,又把事情讲述了一遍,看着大家将信将疑的议论纷纷,耿村长坦然的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如果大伙儿愿意像现在一样过日子,咱们就继续开着食堂,什么时候粮食吃完,国家没有救济粮下来,我就带着全村老少一起出门讨饭,不过到时候讨饭的人必然多,人家不一定有剩饭给你,那会儿谁生谁死各安天命。”
所有的当家人似乎被村长描述的情景吓到,整个会场里鸦雀无声,耿村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若是大伙儿不愿意冒风险,咱们就按人头把粮食分下去,自家计较着怎么吃,如果有公社领导来检查食堂的情况,每个人自带粮食来应付检查,当然有谁想去举报我违背了国家的政策,那就去举报吧,只要保住全村没有饿死的人,就算破了我一家,我也能问心无愧。”
有人提问:“要是现在把粮食分下去,明年国家又发粮食怎么办?”
耿村长回答:“若是明年有粮食发下来,那就继续按人头分。”
又有人提问:“你说要按人头分粮,那今年的工分怎么算?”
耿村长回答:“现在村里的粮食只剩下三分之二,若是按照工分计算,必然有人家里要饿死人,大家投票,看饿死谁家?”
大家讨论到半夜也没讨论出个名堂,每户的当家人不敢拿一家老小的命去冒险,只有同意按人头分粮,散会时还在摇头叹息:“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