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事闹得厉害,旁边站了许多看热闹的邻居,也有不忍心的人,可到底没人敢随意站出来。
给了这顿吃的,下一顿怎么办了?
多养一个孩子,对他们这些不富裕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还在上高中的凌盛正好放学回来,看到这般场景,又听一旁人说起,气得发抖,上去对着那门就踹了几脚。
在江坊后妈的尖叫声中,将那破烂的门踹得东倒西歪。
18岁的凌盛个子很高,发起火来,也很瘆人,像蛮牛一样,拉都拉不住。
然后,凌盛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骂声和议论声,将地上属于江坊的东西都拢了起来,一骨碌都塞进了自己的书包之中。
江坊八岁,上三年级。可属于他的东西,甚至占不满他的半个书包。
凌盛向他伸出手,“你以后在我家,我就是你哥!”
江坊一边抽泣着,被他牵着,乖乖的跟了上去,可走到门口到底瑟缩,眼中满是渴望,可就是像倔牛一样不肯不进门。
凌盛不惯着他,将人拎着就塞到了椅子上,家里没有牛奶,倒了杯水,又塞了块袋装的小面包放他手里。
凌盛扭头就进了厨房做饭。
等到凌盛父母推门进来,江坊又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罚站似的贴着墙角站好,小心翼翼的打探两人的神情。
手里还捏着那个小面包的包装袋,他一天没吃饭,实在太饿了,没忍住吃掉了香香甜甜的面包。
凌盛父母一路上楼,早有多嘴的邻居,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
凌盛从小主意就正,对着他爸妈就说道, “我马上考大学,以我的成绩一定能考上,学费我肯定也能拿到奖学金,生活费我可以去打工。这小家伙养着,也不费事,你们要不同意,我就把他带去大学,不打扰你俩生活。”
凌盛父母近期又双双从厂里退了出来,早出晚归,搞了个小摊,白天卖早点,中午晚上卖盒饭。
凌家不富裕,但凌家人心都善。
八岁的江坊本就智商高,知道自己这样赖着这里,也算是另一层道德绑架。可他实在无处可去。
他低着头,做错事一般,不敢抬头看人。
他以为对方多少会犹豫一番,谁知道,听到的只有玩笑似的几句话,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留下呗,一个小崽子能吃多少。”凌盛爸爸无所谓地说。
“反正你又不听话,正好我养个听话的儿子。”凌盛妈妈过去拍了拍江坊的脑袋。
“好的,一致通过!吃饭!”凌盛一手指着江坊,“我做饭,你洗碗,没问题吧?”
江坊抬着头,满脸不可置信,他实在没想到,从小见惯人性丑恶的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瘦弱的像个竹竿一样,杵在原地,从刚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有了归处,那使劲憋回去的眼泪,再也压不住,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
凌家一家三口慌了神,面面相觑。
那次是凌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江坊哭。
那之后的几十年里,凌盛再未见过他这个半途捡来的弟弟,有太多情绪波动。
哪怕是他因为太聪明,刚上初中,就被贵人相中,一路保送,国际顶级竞赛获奖无数。
每次拿了个奖回来,凌家父母倒是高兴半天,江坊自己倒是淡淡的,很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
凌盛毕业之后,也自己创过业,可因为经验不足,倒闭了,大学的女朋友也与他分手。
自那以后,凌盛有些自暴自弃。
一次更因为在外买醉,为了救一个被调戏的姑娘,与人打的头破血流,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把凌家父母吓得够呛。
本来都瞒着在国外工作的江坊,谁想到江坊察觉到不对,突然回国之后,才知道凌盛近期的种种不顺。
然后,江坊二话不说,谁都没说,辞了外国高薪工作,扭头就要回来和他一起创业,赶都赶不走。
江坊不属于那种嘴甜会来事的人,旁人看着冷冰冰,其实最重感情。
凌盛到底年轻气盛,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重整旗鼓,带着江坊这个开挂一样的超级大脑,转头杀进科技领域,也终是取得一番成就。
凌坊科技越做越大,凌盛也娶了那个当年救的的姑娘为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许是堵了一口气,凌盛非要让江坊做总裁,有露面的机会都推他出去。
他就要让之前那些把江坊推来推去的所谓亲戚和亲妈,都看看自己错过了什么。
当然,他这些行为,也给自己找来了些麻烦。
还真有那不要脸的,顺藤摸瓜,拉着江坊喊得亲切,还厚脸皮地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被凌盛找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凌盛和江坊虽然早就相识,可到底隔了九岁,再则江坊又不爱说话,两人表面看着没有那些勾肩搭背的兄弟看起来感情好。
许是看到两人表面冷冷淡淡,有想掺一脚凌坊科技的人就来挑拨,说江坊是核心人物,让凌盛防着点,还说了不少江坊目中无人,不把凌盛放在眼里的话。
凌盛到底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表面没有翻脸,转头,就与那人减少了生意来往。
凌盛大大咧咧,从小看着江坊长大,以前不觉得,只觉得江坊是单纯的内向。
现在越来越多人说江坊性格孤僻,目中无人之类,他才发觉事情严重性。
在妻子陈荔的提醒下才发现,江坊这种不是单纯的不爱与人打交道,都是“原生家庭”惹的祸,这小子最爱把事藏心里,是有一定心理问题的。
他便又想压着人去看心理医生,自然是无功而返。
凌盛愁得很,只得坚决不许江坊从ceo的位置上退下来,哪怕他再不愿意接触人,也有不得不面对的场合。
他不想江坊又躲回那个只有他自己的壳中。
可这么多年,江坊的性格早已养成,哪能轻易改变。
凌盛想着,时间还长,总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他。
可谁知,意外总是猝不及防。
一年多前的那场车祸,让凌盛后悔不已。
他绝望的想,或许江坊真的就要这么孤独的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又孤孤单单的离开这曾经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
好在,上天垂怜,江坊还能醒过来。
***
“哎哎,怎么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陈荔推了推凌盛,“快别挂脸,人已经来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凌盛回过神来,顺着妻子的手,往外看去,正好看到江坊和那宋老板,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快进来,快进来!”陈荔迎了过去,笑容满面。
凌盛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对着一旁的阿姨交代,“去把安安带下来。”
自己也背着手,朝着门口看去。
两人进了屋,他这才看见自家那便宜弟弟,连脸到耳朵尖,都通红一片。
凌盛:???
好好的接一个人,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