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看诊后前来禀告,“回太子殿下、肃王殿下、萧都护,睿贵妃娘娘有几处轻微外伤,一处关节脱臼,其他并无大碍。”
“脱臼接回去了吗?”
太医道:“还在准备中,臣一会儿就去医治。”
“以后会留下病根吗?”
“关节复位后好生养着,不会落下病根的。”
肃王幽幽地说:“萧贵妃看起来伤势不轻,又是睿王世子的母亲,太医可得看仔细了,要是有什么疏漏,那可是死罪!”
“微臣不敢!睿贵妃娘娘晕倒是因为体虚,并非因为伤痛。”
肃王顿时明白了,太子和君懿也放心了,吩咐太医回房去医治令蕊。
太子和肃王不便打扰就告辞了。
马车上,张素轻声问道:“殿下,您何必去趟这浑水。虽说表面已和解,可皇家哪有亲情。即使太子日后会向陛下对睿王那样对您,可还有皇后呢。”
“本王就是好奇,想看看睿贵妃有多大的能耐,能让我皇叔和太子同时动心。”
“殿下看得如何?”
“今天贵妃运气不好,不过这两人在一起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倒也有趣。”
张素道:“宫里人都说睿贵妃讨喜,钦天监说她是大富大贵旺夫旺子的好八字,所以皇上格外宠爱她。”
“这些都不重要了,少一个敌人,我母妃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殿下说得是,过几天您就要离开京城回蜀地,得进宫去看看张贵妃娘娘。”
肃王带着陆芳如和儿子进宫去看张贵妃,为了不给顺诚私下与吐蕃人接触的机会,他命顺诚一起进宫。
张贵妃得知儿子即将启程去蜀地,难舍母子之情,双眼含泪,将皇上赏赐给她的金发冠赏给顺诚,叮嘱她好生照顾肃王。
张贵妃跑去御书房哭诉,请求皇上许肃王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被皇上断然拒绝。
容若进宫时,张贵妃仍然跪在门口不肯走。“臣妇给张贵妃娘娘请安。”
张贵妃擦了眼泪,无心搭理她,只是淡淡的道了声免礼。
李公公躬身道:“忘忧娘娘请进,皇上还等着呢。”
“李公公,帮我求求陛下,让肃王再留一段时间,求求李公公……”
身为母亲,子女不在身边的苦痛容若深有体会,可是身在皇家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容若低头进了御书房,“臣妇拜见陛下!”
“免礼!”皇帝招了招手,“看看朕的字如何。”
容若走到书桌前仔细端详皇帝的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容若眉眼低垂,思索片刻道:“落笔平稳,笔锋苍劲如刀锋,陛下心里明镜高悬,不偏不倚。”她指着家字,柔声道:“皇上走心了吧,收尾模糊,形散了。”
皇帝微微一笑,“也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容若低头微微屈膝一拜。
“张贵妃还没走吧,让她进来。”
张贵妃一进来就跪在地上,默默擦眼泪。容若准备退下,皇帝招手,“不用回避。”
张贵妃拜了三拜,“陛下,臣妾只有肃王一个儿子,求陛下让他留下。”
“贵妃打算让肃王留多久?”
“求陛下给肃王在京城谋份差事,让他留在京城。”
“贵妃糊涂了吧!朕给肃王两个选择,要不留在洛阳做个富贵闲人,要不去蜀地掌兵权。”
经过几年的历练,肃王的谋略、治军能力有目共睹,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他必不甘心,再说了就算他愿意留在洛阳,皇后也未必会放过这个威胁皇位的庶子。
张贵妃左右为难,怎么选都是错。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容若明白,皇帝现在为肃王所做的一切,能最大限度保全两个儿子。肃王掌握兵权,远离京城,既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不会威胁皇位。
可惜张贵妃按捺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差点坏了大事。
“当年睿王被送去西北时才十几岁,母后就是思念成疾也不曾到父皇跟前哭泣,贵妃当以大局为重。”
“肃王这次回来又黑又瘦,臣妾不忍心。睿王在西北被人算计差点中毒没命,要不是遇到睿贵妃,母后就见不到睿王了。蜀地那帮人是虎狼之辈,臣妾不放心。陛下,肃王是您的亲生骨肉……”张贵妃已经哭崩溃了,爬过去抱着皇帝的腿不松手。
人的命天注定!
当初如果不是太后将睿王召回京城,令蕊母子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夫妻离散、父子分离。容若站在一旁,为女儿惋惜。
看张贵妃哭得情真意切,皇帝也不忍心,“许肃王多留几天,容朕再想一想。”
张贵妃擦了眼泪,恭恭敬敬叩拜,“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忘忧,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是,陛下!”
皇帝与容若在御花园边走边聊,“令蕊伤势好些了吧。”
“谢皇上关心,本就是小伤,养了两天已经可以走动了。”
“到底年轻,伤病好得快。”
“皇上红光满面,精气神更胜之前,想来所有的烦恼迎刃而解了。”
“嗯,朕身边有了你这朵解语花,想不好都难。”
容若随手摘了一朵紫红色兰花献给皇上,“皇上说笑了,臣妇的夫君时常不在家,臣妇要照顾五个孩子,要管家,忙里偷闲就学会了自娱自乐。”
“对于张贵妃的请求你怎么看,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皇上深谋远虑,爱子情切,肃王殿下聪慧明事理,想必他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可惜他母妃不理解,朕也不忍心看张贵妃如此伤心。”
容若轻声提醒:“皇上不妨多去陪陪张贵妃,好生安慰她,张贵妃定能明白皇上的用意。”
“你难得回来一次,朕希望你能多住一段时间。”
“是,臣妇遵命!”容若远远看到湖边有条小船,皇上看出了她的心意,提议去湖上泛舟。
红漆小舟在湖上漂荡,微风徐来,波光粼粼,十分惬意。
容若将洗净的茶炉盛上山泉水,放在炉子上烹煮。
沐浴着微风暖阳,欣赏最后一缕春色,皇帝舒坦极了,很久都没这样放松过了。
湖边早已被金吾卫团团围住,李公公带着两船侍卫不远不近跟着,随时待命。
容若趴在船舷边,随手捞起来一朵粉红睡莲,放在茶炉边供皇帝欣赏。
皇上捧着睡莲深呼吸,顿时心旷神怡,他眉眼舒展,褪去不怒自威的杀气,倒像是位从容的富贵闲人。
水开了加入茶叶、陈皮、梅子和其他香料,待二次煮开,容若照例先给自己倒杯茶试毒。
“臣妇觉得还行,请皇上品尝。”容若给皇上倒了一杯,“皇上小心烫。”她说完随手掐了一片荷叶当扇子轻扇微风。
令蕊进宫给皇帝请安,偶遇太子也来请安,二人在湖边的亭子里坐等皇帝的小舟划过来。
太子轻推了下果盘,“这是今年第一批进贡的樱桃,又酸又甜,想着你肯定喜欢,所以我命人送了一篮放在你的马车上。”
“多谢太子殿下。”令蕊端详着又大又红的樱桃想起了太后。
太后虽然严格、霸道,可她最终还是将首饰、财物和兵权给了令蕊,让她们母子在西域安稳度日。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伤没好?”
“我也想泛舟游湖。”
“李翔,去备船。”
“是,太子殿下。”
李翔火速调来一条小船,“请贵妃娘娘上船。”
太子率先上船,“贵妃需要搀扶吗?”
众目睽睽之下,与太子共乘一条船总归不妥,她问道:“太子殿下会游泳吗?”
太子尴尬地摇头,李翔很懂事,连忙上船,“微臣懂水性,请贵妃娘娘上船,微臣给二位划船。”
令蕊在船上品尝樱桃,李翔划船慢慢靠近皇帝的小舟。
二人不约而同问:“贵妃找皇上有什么事吗?”
太子又问:“你不会是来辞行的吧?”
令蕊回答:“我来长安都两个月了,我想念翊南,他刚满三岁,需要母亲照顾。”
“那父皇要是不答应呢?”
“我跳下水淹死,看皇上怎么跟睿王交代。”
“哎…”太子连忙拽住令蕊的袖子,“长安城有什么不好,你那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小翊南有李昕兄妹照顾,你有什么不放心。”
“太子也担心我造反?”
李翔吓了一个激灵,差点丢了船桨,“贵妃娘娘慎言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们都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子有些为难。
“多找几个妃子,生一大群孩子,保证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全都是你想听的话。”
太子摆手拒绝,“那还是免了,人太多了顾不过来。”
令蕊小声道:“没关系,我们西域有神草,就是那种功效,我哪天给你弄些来。”
太子秒懂,笑比哭还难看,“不用,真不用。”
李翔背对他们,抿着嘴笑。
令蕊掐了一大片新荷叶,当帽子盖在头上。
太子调侃:“你这样像渔女,真俏皮。”
小船晃悠悠,令蕊慵懒地靠着矮方桌,右手托腮,看向皇帝的小舟。
太子示意李翔划快些,离皇帝不远时,李公公划船过来,“老奴拜见太子殿下,拜见贵妃娘娘,皇上正在下棋,太子殿下可是有要事要禀告?”
令蕊道:“樱桃…我们给皇上送樱桃来了。”
李公公有些为难,“这…皇上吩咐过,不见任何人,不许任何人打扰。”
太子笑嘻嘻地,“我们不打扰,我们就静静地看着。”
李翔径直划了过去,令蕊摘了几朵睡莲放在船上,准备献给皇帝哄他开心。
太子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不在焉地划水玩,还抓了只蓝蜻蜓放在她头上。见令蕊不理会,太子拿出短笛吹奏,还颇为沉醉。
皇帝以极小的优势险胜,听到笛声随手抛下棋子,“这两孩子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太子殿下笛子吹得真好,听着心里愉悦。”
“父皇,忘忧娘娘!”太子手执短笛,站在船上躬身行礼。
令蕊面带笑意,用水杯舀了两条小金鱼放在皇帝的桌上。皇帝看了一眼金鱼,“令蕊,你的伤好了吗?”
“回皇上,都好了。”
令蕊从荷叶上抓了只小青蛙放在皇帝手背上,调皮极了。
皇帝也不恼,逗一逗小青蛙又将它丢回去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皇后站在湖边柳树下轻摇美人扇,“这父子俩一个德行,连喜好都一样。大概皇家上辈子欠了她们母女的,如今来还债。”
“娘娘,皇上只是一时兴起,喜欢那新鲜劲儿,您别往心里去。”
“本宫自然不会跟她们一般见识。”
当晚很少去后宫的皇帝宠幸了张贵妃,还给她赏赐了很多礼物。张贵妃复宠后又春风得意,在宫里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