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远无言良久,终是问他:“你是从哪看出我喜欢月长老的?”
他自以为小心翼翼的隐藏的很好。
眯了眯眼睛,枝梧潇洒站起,折扇轻摇,清清嗓子,为他细细分析:“看出来还不容易?你在月长老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几回看到你盯着月长老出神,一旦月长老回望,你就一副心虚的模样,我何曾见到你这样啊!”
枝梧初看只是以为魏修远和他们一样,顶多是对那位月长老好奇,不敢正面相望,只会暗自窥探,但魏修远每次在月长老面前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小心翼翼的跟做了贼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对。
和话本子上说的有些像。
魏修远垂眸不语。
是啊,他在青乘月面前就是做不到镇定自若,即便有前世修养的奠基,只要青乘月面前,他还是得原形毕露了,只有他自以为的隐藏的很好。
如今,连枝梧也看出来了他对青乘月有别的心思。
只有青乘月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枝梧久久没见魏修远说话,又问:“舟行兄,你为何会喜欢月长老啊?”这点他着实好奇。
枝梧也没体验过男欢女爱,但他喜欢看话本,话本里相望无言,一见就躲闪,可不就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嘛,更何况,魏修远他的表现和他一位被心上人拒绝的师兄一模一样。
但知道是一回事,魏修远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枝梧面上看似平常,心里早已咯噔一声,咋了。
“喜欢,我为什么会喜欢……”魏修远抬头望天,眼神放空,思绪逐渐飘荡,最终的出一个结论:“因为我就是喜欢他啊。”
年少的魏修远无忧无虑,在祈灵和猴子一样整日蹦哒,那时每天想的便是如何上跳下窜,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失魂落魄。
他从未生出过这样的感情,或者说,他是怕的,他爹娘向时被人说做是神仙眷侣,他娘不也抛下他爹,要了他爹半条命,叶长老更是为了让他一心修炼,不步他爹后尘,甚至让他住在与女修隔绝的地方。
可是,兜兜转转,他却喜欢上了青乘月,喜欢的快成了疯子,弄的五域皆知,比起他爹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枝梧一噎,被他情伤的样子弄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目前说什么都不太好,只小声道:“那喜欢了便好好喜欢,但若不成……你也别太过伤怀。”说完偷偷瞥魏修远。
“嗯。”魏修远支起精神,转而拿起桌上的小瓶,“这是什么?”
“这是季玄差人送过来的甜酒。”枝梧拿起拆开一瓶,笑着递给魏修远,“你尝尝,又甜又香,不醉人的,恰好解解你的忧愁!”
祈灵明言有规定,不准他们这些小弟子喝酒,但天高皇帝远,身在在南安域,叶长老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将他们打一顿,况且季玄说了,这种甜滋滋蜜水一样的算不上酒,连小孩都是能喝的。
魏修远接过,在枝梧鼓励的目光下对着瓶口一饮而尽。
一道惊呼随之而来,枝梧想制止却也来不及,伸出手无措的悬在空中,然后被魏修远塞入空空如也的瓶子。
在魏修远的歹手又向桌上另两瓶酒伸出时,枝梧终于合上了张大的嘴,闪身赶忙截住他:“你不能再喝了!这酒就算不醉人,你这样喝也不成!”
他上次和季玄共饮,两个人几个时辰才喝了一小瓶,而在魏修远这里,他一口就闷了。
太吓人了!枝梧这才知道魏修远的情伤有多重了。
手心陡然的寒凉让他太阳穴乱跳,他握住的哪里像是活人的手,枝梧赶忙又覆上魏修远的前额,果然,也是凉的吓人。
枝梧瞪大眼睛:“你先前去盗水的寒凉到现在也没消退?”
“不是。”魏修远淡淡拂下他的手,往前走两步,向有烈日照得到的地方去,“我方才有些急躁,泡了井水才来的。”
魏修远一直以为他重生后一切又能回归原样,他也能控制自己,但心里那根弦绷得太紧了,有青乘月在他身边,勉强忍受了几天,可心里引起的那股想让他毁天灭地的烦躁还是躁动不安,驱使他要做些什么。
他现在不想沾血,更不想浑身血煞回去见青乘月,心智才四岁的青乘月见了他这副模样,大抵还是会抵触的。
“是么?”枝梧凑近他嗅了嗅鼻子,确定不是错觉,魏修远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你说什么?”酒劲上来,魏修远迟钝的没听清,枝梧见状拉着他往石桌旁走,引他坐下。
枝梧还没进一步问,魏修远的酒疯就上来了,他死死按住枝梧的肩,眼里朦胧水光潋滟:“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
“青乘月……”
他话闸开了似的,一句又一句,吐露从不敢宣泄的心声。
“青乘月……”
枝梧被魏修远眼里的无限伤感定住了,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做梦也梦不到,一贯没心没肺整日张扬的魏修远,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些事情失了神采,笑脸不再,眼泪润在眼中要落不落。
枝梧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劝,僵在那处,忍着肩上的疼痛任他抓握,看着魏修远呓语,他也跟着伤心起来。
“不怕,不怕哈!不用怎么办,你往后的情路绝对平平坦坦,你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枝梧嘴里的词一个个往外蹦,试图安慰他。
脸上痒痒的,枝梧腾出手来一摸,手上一片湿润,竟是哭了。
“……”正主都没哭,他一个旁观者哭了算什么。
魏修远一点好转的迹象没有,愈演愈烈,像是呆了傻了。
逐渐的,枝梧嘴里吐出的词变成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月长老人是好,你能不能换个人喜欢啊……”
说了半天没见反应的魏修远,反倒听明白了他抽噎变调话里的意思,吞吞吐吐的反驳,一句不落。
“换不了……”
“心会疼的……”
“他只能是我的……不准换……”
“我的……”
“……”枝梧唾沫都快说干了,现在不想说话了。
说的好话,魏修远是一句没听进去,只逮着他不想听的反驳,其余的一句反应也没有,像是真的醉了。
可一旦说一些他不想听的,他能一口气连着反驳两句。
人倒在桌上,眼睛都闭上了,枝梧估摸着魏修远听不清自己的话了,但他那张嘴就没闭上过,时不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枝梧听了几次没听清,也就歇了心思,想扶魏修远回房。
魏修远不累,枝梧这个临时军师被闹得身心俱疲。
不省人事的人中途还不安分,一惊一乍的,弄的枝梧几次停下,恨不得直接撂挑子把他丢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