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良回到这里之后,倒是引起了他的浮想联翩。没办法,虽然有近20年没有在这里生活,但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永远都不可能磨灭的。
那个三鞭子,让天良现在也是满满的回忆感。没办法,他现在闲着没事,一回到梅龙山就感觉到处是扑面而来的各种之前的记忆。
就连那个李东阳也是一样,虽然被高智能机器人给灭了,但是,一下子就把天良的记忆撕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那些年的事情,开始像洪水一样,把天良整个儿淹没。
从小学,到初中,天良都是在乡下读的,记忆太多了,就连这个梅龙山乱葬岗也是有太多的记忆。
就在那个坟屋边上,当年还是有很大的陡坡的,在那个陡坡的边边上,就有一块是天良家的土地。那里,天良记得最清楚的,是种过多年的红薯。
可能那里的土壤很肥沃,也可能是家里施的有机肥非常的到位,反正,天良记忆里,那些红薯,都结得特别的大,大的都赛过人头。
现在天良站在这里,这里的地形早已面目全非,没办法,时间几乎过了快四十年了,不要说什么沧海桑田的变化了,就这些土地,又重新分了好多次了,而且,现在也被重新修整过,那坑坑洼洼的地貌早就变了样。
要不然,天良现在这梅龙山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记得有一年冬天,太阳很好,但天气很冷,很重的霜冻,已经把红薯叶子给打成了一片深紫枯黄。
老爹老娘拉着板车去这梅龙山上刨红薯。可能是天良走得远了有些累,一边看着父母地前面抡着老虎耙子刨红薯,他自己在老爹的大袄里睡了一觉。
那太阳很暖,照得天良身上热乎乎的。他醒来之后,睁开眼就看到那冬日的阳光,越发地刺眼,他往南边一看,南边的一个很大的深水坑里,全部是闪着金光的湖水。
那湖水面积很大,几乎都快涌过来淹到了天良家的地块。由于四周比较高,那湖水也是非常的平静,映着那闪闪的阳光,让人感觉这里一切都非常的静好。
湖边上,有早就枯萎了的野草,这些野草都被湖水给没了草根,草根边上,全是那种扯得很长的绿藻,绿藻上面,有细而长的蜘蛛丝。
而在这些绿藻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长虫皮,那些长虫皮有的已经化得几乎融进了泥土中。天良一个人就跑到了水边,觉得那边很好玩。
也没有跟父母打招呼,看到一个皱成一团的长虫皮,上去扯着就往外拉,结果越拉越长,他往后退了好几回,可拉着拉着就不对了。因为那张虫皮在抖动……
天良年纪小嘛,什么都不懂,他感觉很好奇,也被这个会动的长虫皮直接给吓哭了。那哭声在这山坳里,有些惊天动地。天良是站在原地哭的,一边哭,还一边看那动着的长虫皮。
结果就看到,一根花红蛇从水里钻出来,要冲过来扑向天良,而且,天良还从泪眼婆娑里看到了那花红蛇身上,居然也吐出了好多条丝丝缕缕的蜘蛛丝。
那些蜘蛛丝,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颜色,看着相当的光怪陆离,甚至都让天良觉得,那长虫根本就不是长虫,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什么东西。
可是,也就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那条爬出来的花红蛇,越来越粗,好家伙,就从嘴里吐出来的红色芯子,都快比天良的指头粗了。
一下子,就把天良给吓得蹲到了地上,哭声震天。好嘛,就在那条刚蜕完皮的大长虫,离天良只有不到五米的时候,天良被后面突然伸出来的手,一把就给抱跑了。
好家伙,那长虫扑了一个空,刚落到地上,就被一个老虎耙子给狠狠地钉到了地面上。天良被老爹抱走了,后面跟上的老娘,直接就把这大长虫给钉死了。
当时,家里的老虎耗子杆把,得有一米五那么长,那条大长虫的头被钉在地上之后,那条长长的身子,愣是把整个杆把给全部卷住。也就是说这大长虫非常的长。
要是它出来直接缠住天良,估计他的小命早就一命呜呼。后来天良也不记得那条悲催的大长虫是被怎么处理的,他只记得,那年的红薯收成极度的好,父母刨出来之后,放了一地,从地头看过去,地里全部是那种红皮的大红薯。
而且这些大红薯,一窝最少也得有七八个之多,个个长得又粗又壮。天良记得自己家里原本挖了两个挺深的红薯窖,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些红皮白瓤的红薯,都被刨成了红薯干,给撒到了耩了小麦的地里。
而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天良记事了。他记得那个喜欢拿着包谷叶绳子的三鞭子,经常会在人家去世的时候,擓一个小筐子,筐子里装的有折好的火纸,零碎的鞭炮,走在出殡队伍前面。
遇到桥,或十字路口,就会捻出一小串鞭炮点了,然后扔到那被霜打败的野草里。然后那些鞭炮就在这些草窠中,毕毕剥剥好一通炸响。
很多次吧,天良记得很清楚,有时候天很冷,一大早,这个三鞭子就出来了,穿着一件很旧的棉袄,袄上油光闪亮,扣子都掉光了,用一根黑布条子在腰里一扎,而这三鞭子自己,常常是被冻得清鼻涕乱流。
这些记忆,经常会在天良回到这梅龙山的时候,不经意就窜了出来。现在,他又被这个假装成李东阳的家伙给诱发了一下,导致他的记忆如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就拿石碑桥那条东西大路来说,那里还真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叙述的。就说这个三鞭子好了,这件事,就是他遇到的。
从梅龙镇出来往东,就是这条天良推铁箍疯跑的那条路,一直往东通向石碑桥,通过石碑桥之后,一条路拐往东南,直插梅龙山脚,蜿蜒着往东南而去。
一条则是略向东北,直直往东延伸,一直通到后来的那条乡道处,再往东,天良就不知道了,因为距离梅龙镇太远,他小时候也没有去过。
现在就说这个三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晚上要去梅龙山下的哭咽河公用地块去看更,也就是看着成熟的庄稼,不被人过来偷走。
这事情再简单不过,梅龙镇也可能是为什么照顾这三鞭子是一个孤寡,所以,就把这事安排给他了,在天黑的时候,还请他去吃了一顿好吃的,这三鞭子才捏着一根包谷胡须捻成的绳子,点燃了,然后顺着东西路往梅龙山方向走。
收庄稼嘛,自是深秋了,那时的人们,还很朴素,家家户户种庄稼,春种秋收,沿袭着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习惯。
现在一到了天黑,地里就没有人了。这个三鞭子走得慢,还好抽个老烟袋,那烟袋被他吸灭了,就在脚底鞋跟上磕几下,然后又从烟袋里挖出一锅烟叶,就着那点着的火绳子吸几口,这才慢慢往前走。
可能是真的走得太慢,一直走到离石碑桥不太远的地方,那条路有一个往东的大缓坡,缓坡北边,是一片高粱地,那高粱早就收完了,高粱杆也被全部砍光。
只是这块地现在比较干旱,还没有被犁出来种小麦。像这样的地块,有很多的。那三鞭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可深秋的大半夜,还是很冷的,不知道啥时间就刮起了东北风,那东北风吹得紧,没走出去几步路呢,三鞭子手里的火绳子就被烧了个净光。
他手里的烟袋锅,也是没吸几下就灭了火。对于嗜烟如命的人,有烟没火,那几乎是要了命,所以,他看着离梅龙镇这么远了,往东往南,离其他的庄子更远,想找一个火也是难上加难。
所以,他就拿着那个还有余温的烟袋往前紧走了一阵。可能是晚上吃的过于油腻,肚子好一阵绞痛,他忙把烟袋给拿着,跑到路过的沟沿上,解开裤腰带,就是一阵狂轰乱炸。
好嘛,终于爽了,摸了地边上几片包谷叶子给揩过,这才提裤子穿好,好嘛,整个露在外面的大腿和屁股蛋子,早就被冻得没有丝毫知觉了。
没办法,现在还没有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也不能就在这里找地方避风吧。现在冷不冷倒是要不了命,可是没火没办法抽烟袋可是要了命。
三鞭子急得都快团团转了,谁知,他刚一抬头,就看到北边的高粱地里,有一堆火在熊熊燃烧,边上还有好多人在烤火,听那风里传过来的声音,三鞭子就断定,那些人应该是路过的,天太冷,就捡了一些包谷杆高梁杆在这里烤火。
他真是喜出望外,手里拿着那长杆大烟袋,疯了一样就往那火堆方向跑,就连他的破鞋跑丢了也忘了捡了。
可能是过于激动,这三鞭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火堆边上的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