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上,戒疤修士被宁竹尊者引向远方后,还剩下十来个同行的金丹邪修,这些人形貌各异、各有威能,立在血神伞上不时降下神通,好在没过多久,学院内十余位师长就赶了过去,无需多言,便已斗得难解难分。
足足二十多位金丹大能的争斗,这等场面有几人得见过?
血神伞上钻出的妖兽,其中有不少才将冒头,就被交手的劲风利芒割首,一时间血水四溅,纷纷扬扬洒落下去。
隔着城池上倒扣的半圆结界,神通广大的修士们施展着足有翻江倒海之势的法术神通,一时间可谓风云变色,日为之魇、月为之蚀,天地为之折服。
即使是在此等危急关头,也不禁叫底下师衍城内众人悠然神往,频频抬头仰望。
……
这么相斗了小半日,师衍学院众师长终归道法深厚底蕴悠长,且相互间配合默契,不似血神殿这些邪修彼此互瞧不上,渐渐就有了胜态。
正当众师长打算趁势逐个击破时,身下护城大阵却传来一阵异动。只见大阵结界忽隐忽现,表面剧烈抖动,扩散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一个接一个孔洞裂隙生出,只几息功夫,大阵就变得千疮百孔起来。
“怎会如此?”一位师长面色难看,“大阵竟仅支撑了半日功夫,就要被破了?”
须发皆白的叶师长长眉微垂,敛眸不语,他一指点在眉心,指腹划过,一道湛湛灵光出现在眉心,凝聚成第三只眼的模样。
他以这只眼纵览全城,片刻后,脸色微变:“不好。”
“叶老?”
“阵法将倾,乃地脉变动之故!”叶师长眼有怒色看向血神伞上那些面露轻蔑笑意的邪修,“是贼人撬动了地脉!”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齐变。
“诶呀呀,被发现了。”邪修中,一位云鬓高盘面容姣好、瞧着弱柳扶风甚是温婉的女修以帕掩唇,柔柔开口,“地脉撬动,压制不住师衍城下的玄阴地火,不仅五行失衡大阵难保,便是整座师衍城都要一起陪葬啦。”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尾音上扬,入耳甚是好听,可内中恶意却汹涌而来。
叶师长等人冷冷注视着她,尚还保持镇定,内心却焦虑万分。
地脉事关重大,向来是重重把守护卫,贼人若想撬动地脉,必得里应外合,如此说来……
众人互相对视,心渐渐往下沉去——如此说来,学院内必有奸细。
这次攻袭,血神殿有备而来。
叶师长眉心长眸开合,长吁一口气:“地脉撬动,沉向东南角,阵法东南危矣!”
恰在此时,守在下方城内的江亭川也察觉到不对劲,凌空飞来,正听到叶师长此话,眼眸一凝:“阵法东南,在由黄字班的学员镇守。”
一位尚算年轻的师长脱口而出:“还好非天字、地字班学员。”否则损失可就太大了。
他这话一出,看到其他师长皆皱眉不悦,才觉出自己话中不妥,讪笑了一下。
江亭川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扬手一挥,一只虚幻的纸鹤从其袖中飞出,扇了两下翅膀便倏然远去:“我已传信给副院长,务必撑得他回来。”
叶师长凝眸点头,须发无风自动:“必要保学生们无虞。”
“哈哈哈哈!老东西们,自身难保还想护着他人?”血神伞上,坦胸露乳脖挂头骨佛珠的邪修手搓胸口,嗤嗤大笑,“先看看这护城大阵怎么破的吧!”
他一把抓住脖子上挂着的头骨佛珠,往下一掷,便见那些头骨佛珠在空中迅速膨胀,化作一个个血红的骷髅,张牙舞爪地向下方护城大阵扑去。
骷髅之上,隐隐飘着一张张悲苦闭眸的脸,显然是用生魂炼就!
“这等邪法,岂能容忍!”一位师长怒喝一声,手中一抖,一柄蓝色长剑飞出,化作一道蓝光斩向那些骷髅。
“哼,区区一柄飞剑,也想阻我?”袒胸露乳的邪修冷笑一声,就见那些血骷髅疾驰而过,在将与飞剑相撞时传来一阵空间扭曲之感,飞剑径直穿过血骷髅,却并未触及任何实质。
一招失手,那些血骷髅趁机与大阵的光芒相碰撞,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嘶鸣。
顿时,大阵剧烈颤抖,孔洞裂纹更加浓密,众人脸色骇然,诸般手段纷纷使出,也难以止住大阵倾颓之势。
眼看着本就因地脉撬动而最为薄弱的阵法东南处即将不保,忽然,那里一片云蒸霞蔚,雾气缭绕,几道光弧长龙一般游走而过,竟叫阵法紊乱的气机恢复了安稳,原本薄弱、千疮百孔的结界表面,居然再度自我修复起来。
“这……”
众师长们皆是一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
眼下却也顾不得多想了,见阵法暂时无碍,复又重新与邪修们相斗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能从血神伞遮挡住的天幕缝隙间瞥见一二点星光,才知已夜幕降临。
众师长中,已有三位丹碎身死。
战斗变得越发艰难,结果也似乎渐渐明了。
终于,一道赤色身影自天际远来,伴随着滚滚雷鸣般的大笑声:“宁竹已陨,尔等受死吧!”
听得此言,众人神色一晃,难以置信地看向几息功夫便已闪至眼前的戒疤修士。
副院长……身陨了?
学院内,除了远渡海外的院长,就只有副院长修为已至元婴。
如今,宁竹尊者一去,还有谁能拦得住一位元婴大能?
众人面色灰败,深知今日已走至末路。
戒疤修士眸色阴冷,身上席卷出无穷的气势,掀得众人站立不稳。
但未等他动手,周遭雷声轰鸣、电光齐聚,内里传来了一声极为清脆悠长的鸣叫,而后凭空出现一只足有丈余长的红鸾。
红鸾身上立着一位身着玄衣华服的女子,她头梳飞天髻,手掌微抬,掌心隐见一枚巴掌大的人形果子,细看去,果子面容却与宁竹尊者一般无二。
“院长大人!”
“院长大人!”
这女子正是师衍学院院长卫菡萏。
她一出现,众师长有了主心骨,本悬着的心霎时安定下来。
卫菡萏面有怒色,将手中的人形果实交与身后人:“守好宁竹。”
众人这才发现,卫菡萏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他面容温肃,算不得十分英俊,通身却有一股极为雄浑慑人的威势。
男人颔首,接过那枚果实,掌心间升腾起一汪温和的海浪,将果实置于其间温养起来。
卫菡萏长眉斜飞入鬓,轻轻启唇吐出几个字:“血神殿,找死。”
戒疤修士看到卫菡萏出现,面色阴沉,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和身后那只鼍龙结契了,怎会与宁竹也——”
卫菡萏远在海外,眼下却突然现身于此,只有一个可能:她与宁竹结下情契,宁竹生死危亡之际,便能跨越空间来到他身边。
“谁人规定,情契只可结一个?”卫菡萏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了一个棋盘。
她冷眸看着戒疤邪修,指尖虚空按下,接连点出几笔,棋盘上便生出江河湖海与城池的缩影,整片空间跟着生出了禁锢之感。
“一个。”
“也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