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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方族长解释,三人才渐渐知晓,这厄难之体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体质,乃是天地间的不幸之选。

拥有厄难之体的人天生就带着无尽的灾祸,从尚在母体时就会遭受各种劫难,若有幸出生,也往往寿数短暂、难以修炼。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但拥有此等体质的人,甚至会影响到所处之地天地灵气的运转,导致天灾人祸的发生,就连身边的亲友,都会因为他们而遭受不幸。

宋会长和季大师忍不住又看了看这座被破败、腐朽气息笼罩的宅邸,心中冒出猜测来:“方家突然没落,该不会正是受了厄难之体的影响吧?”

方族长看出两人所想,温柔抚摸着方笙稀疏枯黄的头发,而后放下手苦笑一声:“我方家没落,确实是从笙儿母亲怀上她开始。”

这话点到为止,提到笙儿母亲四个字时,方族长眼眸波动,并未多说,只是看着有几分哀意,想来他那位道侣,大抵是已经身故。

“……”时俞看着方笙。

这孩子实在太过瘦弱了,因为瘦,两颊凹陷,眼睛看着格外的大。可也格外的空洞,就算刚刚方族长提起她母亲,她也没什么额外反应,只是用那双大眼睛怯怯地、呆呆地看着自己。

时俞心中一软,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摸摸她头。

只是刚碰到她一缕头发丝,方族长脸色大变,连忙拉着方笙往后退了几步。

时俞手掌停在半空,抬眼就见方族长紧张不已、如临大敌的表情:“方族长……?”

方族长扯出一抹笑来,解释道:“笙儿体质特殊,一旦触碰,恐会给触碰之人招致灾祸。”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时俞点了点头,道歉一声。

可是……既然触碰她就会带来灾祸,方族长怎么一直紧紧拉着方笙在?

时俞若有所思看向方族长,视线在他斑白的发丝、眼尾的皱纹略略停留,听先前宋会长他们说,这位族长大人修为已至金丹后期,此等修为按说早已驻颜,可如今却隐现衰老之相,恐怕是思虑、愁苦良多。

“不计灾祸紧守女儿,应当是出于舐犊之情。”暗道自己想多了,时俞眉头舒展,看着方笙柔和地笑了笑。

女孩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望着时俞的笑脸,里头忽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忽然,她用低低的、干涩沙哑的声音开口:“姐姐,你好漂亮。”

时俞愣了一下。

旁边季大师听了此话,心中一乐,忍不住笑道:“是啊,可漂亮了。”

他对时俞喜爱有加,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好看,但事实上,时俞眼下这副由赤璃花幻化出来的面容,称得上清秀佳人,却还远不到能够被人夸赞美貌的程度。

时俞望着方笙那空无一物的眼眸,心中一动:“她好像……看穿我赤璃花的伪装了。”

摇了摇头,时俞回归正题,看向方族长问道:“族长刚刚提到的‘蒙天丹’是……”

方族长沉吟一声,而后缓缓开口:“厄难之体受天道针对,降下百般厄运。但只要能用沾染了法则之力的天地灵火炼制出蒙天丹,笙儿服下后,便能蒙蔽天道对她的感应。”

“这之后,若无意外,笙儿便能同常人一般生活了。”

时俞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宋会长和季大师则暗自咋舌,心道居然还有这般神奇的丹药,一时间目光里满是好奇之色。

时俞又问:“那此丹药的丹方和品阶是……”

方族长一听她此话,便知时俞是应承下这事了,面上一喜,赶忙拿出一卷玉质卷轴来:“这便是丹方,此丹位列四品。”

时俞接过丹方卷轴,直言道:“方族长应当知晓,我如今炼制四品丹极为勉强,眼下伤势也还未曾好全,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炼得,最起码也要等我从炎阳灵境中出来。”

她炼制四品丹,必须要先以小噬极丹作为辅助。

伤势未好,要是再用一遭小噬极丹,那是真嫌命太长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炎阳灵境就要开启,她需得调整好状态,尽力养好伤势以备应对灵境中可能发生的未知之事,断不会在此时,再贸然尝试四品丹的炼制。

方族长拱了拱手:“时姑娘应承下此事便叫我欢喜不已,不必着急,待姑娘有所余力时再行尝试炼制便可。”

他面色凝重间带着几丝兴奋:“所需灵植我方家一应提供,若有幸丹成,必有厚礼赠上。”

末了,送三人走出方家府邸,方族长迟疑一声,道:“三位,今日有关笙儿厄难之体的事……”

几人做下承诺:“放心,我等必不会与外人多言。”

方族长这才放下心来。

……

路上。

宋会长忍不住叹了一声:“修士修为越高,越难留下子嗣,也因此越发珍之重之。那小姑娘身具如此体质,周遭厄运不断,方族长却还能那般看护,也实属难得了。”

季大师却是皱眉,觉得有些奇怪:“方家因方笙之故没落至此,难道方家族人不曾有过非议?”

宋会长猜测道:“毕竟是有求于俞丫头,今日这些话,方族长或许是只对我们如实相告了,在方家族内,方笙厄难之体的事瞒着在也说不定。”

“或许如此吧。”季大师摸摸胡须,“不过……他若只是寻常父亲,此举可叹他舐犊情深,可他身为一族之长,如此就……”

停顿一瞬,季大师委婉道:“如此就有些不大明智了。”

若只在意自个儿的女儿性命,枉顾了一族人,确实也不大能说得过去。

时俞听着这些话,倒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回想起方笙那小姑娘的眼神,总觉得停留在脑海里,有些挥之不去。

晃了晃脑袋,时俞又听季大师那边换了话题,惆怅万分道:“话说回来,俞丫头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连四品丹都能直接应承下来了。”

“老咯,老咯!”

他这快两百岁的年纪,却还一直停留在三品炼丹师之境,对比时俞已能揽下炼四品丹的活儿,着实有几分惭愧。

时俞不禁打趣一声:“季大师,说什么老不老的,我看您啊,有直指金丹之相,来日寿数悠长,道途广博着呢!”

季大师哈哈大笑,一扫愁闷之色:“借小俞儿吉言,老头子我便肖想肖想成就金丹是何景象,哈哈哈!”

旁边宋会长亦是开怀,末了,总算是忍不住问时俞:“敢揽下这事,总归是心中有几分把握,你这伤势是不是……”

时俞抿唇笑了笑:“会长放心,此伤不会影响我道途。”

听得此话,宋会长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重重放下,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

往后半月,时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窝在客栈房间内调息休养。

这半月,生泉水再度生出四滴,被她一一服下炼化吸收之后,受损的道基、经脉渐渐恢复到完好,且隐隐比之先前更为稳固、茁壮。

时俞只感觉自己浑身轻松,精神焕发。

内视丹田,中央黄芽道基通体晶莹玉润,闪耀着蒙蒙光辉,其周围聚集着好几十团赤色气旋,缓缓旋转吞吐不休,彼此间互不碰撞,各有各的运行规律。气旋周围又裹着大片如云如雾的赤色灵气,悠悠飘来又飘去,天边晚霞一般,美不胜收。

“境界松动之势越发明显。”

时俞轻吐一口气,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晋入炼气九层。

如此,待得炼气九层修至圆满,筑基便也可以伸手触摸了。

修炼一途,千般困难万般不易,唯有昂首向前,一路走下去。

而经过这小半月休养,炎阳灵境开启的日子也总算是到了。

一早,时俞就在宋会长等人的陪同下前去衡泽府炼丹协会,领取进入灵境的炎阳令牌。

来时,入眼的都差不多是熟面孔了,会长殷世修、城主秦喻,当然还有裴言积、殷文舟和秦轻穆等人。

时俞眼下伤势大好,素白脸庞上透着点自然的红晕。

这些人在看清她面色时都是一愣,尤以殷世修和秦喻为甚,他二人都有金丹期修为,这些小辈们在他们眼中几乎无可遁形,自然是一眼就瞧出时俞现下状态来。

她那原本受损的道基……竟全然恢复了!

两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殷世修眉心微动,眸现寒芒,那股意外之色只一瞬就收敛下去,转而取出一枚赤色令牌来递给时俞:“凭此令牌,可在灵境中待上一月时间。”

时俞接过,道了声谢。

垂眸看着手中的炎阳令牌,只见上头印刻着:“魁首、一月”四个字,另雕刻了许多繁复的禁制纹路,便是她也需要看上好一会儿,才能将其一一分辨出。

在她看禁制之时,裴言积等人目光尽皆在她身上扫过,各自意味不明。

裴言积眼眸深沉,深处隐有杀意涌现,暗道:“那般重伤都能恢复过来,实在叫人吃惊。”

殷文舟和秦轻穆两人则是心情复杂,看时俞恢复,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只心中暗叹:“本还以为少了一位劲敌,诶……”

不管众人如何作想,殷世修一挥袖袍:“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