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宋会长如此警惕,有炼器协会的梁观在前,他算是有心理阴影了。难得遇上时俞这样的好苗子,他只盼着她在丹道上能走向大成,哪能容忍一再有人跑来,想要瓜分去她几分精力。
让时俞加入炼器协会,是木已成舟之事,宋会长再不悦,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可这会儿又跑来一个阵法协会是什么情况?你们薅人别光逮着炼丹协会、逮着时俞一个人薅啊。
宋会长幽幽地看向时俞,目光里分明写着:“尽不让我省心。”
他非常纳闷,时俞到底哪里来的精力,可以既学这个又学那个,器丹阵符都快给她集齐了。
等等她该不会灵符也会画吧?
这个念头一转而逝,宋会长心中叹气,关键是,要是稍有涉猎也就罢了,她还偏偏样样都做得出色。
他虽不知时俞到底在崔会长跟前展露过什么,但既能让对方这个闷葫芦特意跑来、蹲守这么久,想也知道,必定是相当不俗的。
时俞躲着宋会长越发幽怨的眼神,干笑一声。她哪知道随手在铺子里布设的阵法,就恰好被崔会长注意到了。
崔会长沉默片刻,看向时俞开口道:“我听梁观提起过你,既兼修了器道,再多修一门也无碍。你若愿意,我阵法协会自会倾尽全力培养你。”
未等时俞答话,他又转头瞥向宋会长:“我看了她布设的固灵阵法,天赋属实罕见,莫要荒废了去。”
又是这套说辞。
宋会长冷笑一声:“你既已知道她如今兼修两门,又如何能说出再多修一门这样的话来。”
“多修一门,俞丫头不用修炼了吗。你当她是三头六臂,能化分身不成?”
崔会长确实是不善言辞之人,面对宋会长这番质问,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才道:“雪消灵穴,每月可让她进入其中修炼五日,如何?”
宋会长一下哑在当场。
阵法协会底下有一处灵穴,名为雪消,此灵穴是整个岭台府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灵穴中央灵气浓度足足是外界一倍高,不知惹来过多少觊觎。
但内里空间狭窄,只容得下一人修炼。若想进入其中,除却与阵法协会交好外,还需缴纳高额灵石。
便是宋会长,也只能偶尔奢侈一把进去修炼,且还需提前数月预约。
崔会长提出每月让时俞过去修炼五日……这五日的修炼效率,恐抵得上平日修炼十来日的。灵气提高一倍的同时,纯净度亦会提高,吐纳炼化起来要轻松几分,因此修炼效率,不能只按一倍来算。
时俞看宋会长目光古怪,忍不住问:“会长,雪消灵穴是什么?”
宋会长有气无力同她简单说了一番。
时俞听得眼前一亮。
而后两人都明白过来崔会长的意思:你不是说她多修一门耽误时间、耽误修炼嘛,眼下腾出灵穴来给她修炼,平日可能修炼十日才能积攒到的修为,这会儿在灵穴里几日就能达到。
那多的时间匀出来,修修阵法不过分吧?
宋会长自个儿都有些心动了,就也没什么立场劝说时俞。
他没好气道:“你倒是大方。”
崔会长抬眸,杂乱须发下眼神无波:“过奖。”
于是时俞就这么被安排了。
她心想:“那雪消灵穴灵气浓度是外界一倍高,再布设一层聚灵法阵,修炼效率自可再上一层。”
如此,倒是期待起来了。
宋会长心里头不知滋味,却也知晓当初时俞加入炼丹协会是凑了几分巧,若是她那时加入的是旁的协会,自己发现了她的天赋,也是忍不住要威逼利诱将她拐来的。
摇摇头,宋会长道:“老崔,此事等我们从衡泽府回来再说,这两日就要出发了,莫乱俞丫头心神。”
崔会长也知晓他们要去衡泽府参加炼丹交流会一事,闻言点点头,起身:“好,回来再说。”
知道宋会长心里不畅快,崔会长也不多待在这儿招他烦了,只是忍不住交待句:“保护好时俞。”
宋会长撇撇嘴:“放心吧,散了我这把老骨头,都不会叫她掉一根头发的。”
崔会长听他这么说,点点头,想了想,还是丢下一套阵旗阵盘给时俞:“若遇到敌袭强攻,一时逃脱不及,可祭出阵法躲上一阵。”
时俞认出这是一套三品七情阵。
七情阵,顾名思义,指喜、怒、哀、惧、爱、恶、欲,踏入阵法的人,会依照各自性情不同,生出相应的杀阵来,威力不俗。尤其是在敌人众多时,更是好用,能有奇效。
她恭敬接过:“多谢前辈。”
宋会长看了看阵法:“你倒也舍得。”
……
从炼丹协会出来,时俞直奔世家云府而去。
因在遗妙铅华里这段日子,还红绫的事一直耽搁了去。
来到云府,小厮将时俞请去前厅,匆匆出去通报,离开时恰好迎面碰上一人,忙弓了弓腰:“三少爷。”
进来的人正巧是云锋。
他看见时俞,微微一愣,神思忽而飘远了去。
那日悟道镜中惊鸿一瞥的女子又一次漫上心间,他望向时俞的目光,便一会儿怅然若失,一会儿夹着欲言又止的迟疑,最后,却是化作一声长叹。
时俞:“?”
这位云三公子表情实在丰富了些,叫她有些看不懂。
云锋虽对时俞这幅只算得上清秀的面容无感,却一瞧见她就想到那姿容脱离俗世的女子,仅能靠此聊以慰藉,便上前来,柔声问好:“时姑娘,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时俞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我好得很。”
她跟这位满面愁绪的云三公子实在没什么话好说,顶着他那含情忧愁的眼睛更是浑身不舒服。
好在没等他再说几句话,云苒得了小厮通报,快步赶过来了:“时姑娘!”
时俞松一口气,走上前绕过云锋,取出那条被自己修复好的红绫递给她:“云姑娘,你的红绫。”
云苒怔怔接过,望着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红绫,感受着上头熟悉的气息,忽而红了眼眶。
“谢谢你……”
她一把抱住时俞,竟呜呜哭了起来。
时俞怔忪一瞬,抬手轻拍了拍她背。
“谢谢你。”哽咽中,云苒又说了一句。
“是我应该做的。”时俞轻声安抚。
云苒摇头,抽噎不止。
她谢的不只是修复红绫这一桩事,而是谢时俞让她明白了,男人靠不得,唯有自个儿强大了去,才能真正受人尊重。
她本来自于云家一支旁系,因家族变故父母皆逝,只好过来投奔主家。
六神无主下,云苒想着靠美色,与云锋这位云家未来的掌舵人结成道侣,保往后无虞。
成日里做的最多的,是与云锋其他几位红颜知己争风吃醋。
可同时俞在秘境里走的这一遭,两人虽交流不多,那段通道里配合杀敌的酣畅经历,却让云苒渐渐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不想再攀附他人,而是走自己的道途。
时俞望着她,只觉得云苒今日与先前见她不同。
云苒注视着她,低声说道:“时姑娘,当日与你在秘境里携手一道,我、我很开心。”
“嗯,我也是。”时俞笑了一笑,挥手同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