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坊市内人流如织。车辆和零星御兽交错穿行,时不时传来马蹄声和兽鸣声。
主街道上,两栋修建得最是富丽堂皇的阁楼相对,一个名叫兑泽楼,一个名叫通意阁。
这两家是坊市内最大的两家商铺,经营范围很广,法宝丹药、天材地宝均有售卖,也做收购跟通兑货币的生意。
大商铺给价公道,一般压价不会太狠,时俞懒得去浪费那讨价还价的时间,直接寻到这两家铺子前。
带着制好的玉符,时俞在两家铺子里随意选了一家,抬步往兑泽楼去。
进去后,只见里头装饰陈设金碧辉煌,所售货物琳琅满目。封闭的货架柜台里摆放着丹药,装在精致的玉匣、玉瓶里,里头的丹香被牢牢锁住。丹药不远处另放有各类灵符,攻击防御辅助类都有,但大多品阶不高,一品为主,少数二品灵符。
旁边墙壁上还设有玉架,挂着几件品质尚可的法器。
再有矿石灵材各种,种类繁多。
店铺里足有十来位伙计在忙碌招待客人,还有一位管事在铺子里巡视,若有那身份尊贵的客人,便亲自上前去接待。
时俞进门的时候,管事刚巧挂着笑脸要送走一位贵客。他正跟在一位娇俏女子身后,微微躬身,亦步亦趋。
见人迎面走来,时俞侧身略让了让,听到两人谈话。
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一叠灵符,约莫十来张的样子,道:“鹿小姐研习源纹不过一载半,就已制得出一品灵符,可真是天纵奇才。”
那名为鹿玉皎的年轻女子视线扫过一旁的时俞,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抿唇一笑:“严管事谬赞了,玉皎一载半才将将入门灵符一道,着实愚笨。”
虽说着自己愚笨的自谦话,鹿玉皎眼底却掩着几分骄傲。
无意听人谈话,但总有几句钻进耳里。
时俞目光扫过严管事手里的灵符,是一品的通雷符,看源纹成色,在一品灵符中也只算得上勉勉强强,比起合格的通雷符,估计只能发挥出个六七成威力来。
那严管事眯眼笑得越发恭维:“鹿小姐若是愚笨,那世上可真没聪明人了!话说回来,日后还有灵符售卖,只管放在我们兑泽楼就是,价格方面那必定得让鹿小姐满意。”
鹿玉皎颔首:“这是自然,严管事办事玉皎自是放心。严管事留步吧。”
“诶!那鹿小姐您走好。”严管事满脸扬笑,等人走远了,才转身看向一旁的时俞,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严管事负责打理兑泽楼这般大的铺子,本身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在,差一步就能到练气七层步入练气后期,心里自然有几分自得跟傲气在。
他看时俞身无修为,所着衣裳鞋履看着也只是凡人衣鞋,不见半分玄奥,当下便看轻几分。
这等人身上,能有个几枚灵石?他们兑泽楼对这等寒酸的客人可没什么招待的心思,兜里掏不出几个子的。
收回视线,不复先前对那鹿玉皎的殷勤,他懒洋洋问道:“客人要买些什么?”
时俞问起此行的目的来:“贵店可收购玉符?”
严管事听到时俞不是买东西的,而是卖东西的,卖的还是玉符这等不入流的玩意,嗤笑一声:“玉符?”
卖玉符的一般都是还没入门的符师,但即便是没入门的符师,一般来说也至少要有个炼气三层的修为才能去尝试研习。
譬如刚刚那位鹿玉皎鹿小姐,身为御虚宗灵乐峰峰主唯一的女儿,得灵乐峰峰主这位筑基真人日日教导,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就已有练气四层的修为。
更为难得的是,一年半以前,鹿玉皎在符道上显露出天赋来,悉心钻研一载半,就已能制出一品灵符来了。
这等天才,才是兑泽楼要好好笼络维系交情的人物。
日后等鹿小姐成长起来,制得出更高品的灵符来,再卖给他们兑泽楼,他这位经手的管事也会受到上面奖赏。
他又上下打量时俞,连练气一层都不是。
语气便有几分揶揄:“客人,玉符这东西,虽然不入流,但也不是你随便刻画几道纹路,说它是玉符就是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多修炼修炼,少做符师的梦了。”
时俞见他这幅态度,微微皱眉:“管事不看看我所要售卖的玉符?”
管事见她还不走,不耐挥手,嘲讽笑道:“就算是真玉符又怎样,我说了,不入流的东西,左右十几两银的小物件,我兑泽楼可瞧不上眼。”
说罢,冷笑一哼:“铺子里还有其他客人,你还是赶紧走,免得冲撞了贵人自讨苦吃。”
时俞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冷嘲热讽,心里压着火,知道这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此时不比彼时,按捺下火气转头离开。
领教了一番这等大铺子的眼高于顶,时俞看了看对面的通意阁。
“大抵也是一样,瞧不上这小小玉符。”
她转身欲走,打算再去那些小铺子瞧瞧,刚走几步,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拦下:“小公子留步。”
时俞转身看去,见来人是一位头戴方巾、神情温和的中年男子。
“阁下是喊我?”时俞问。
中年男子停在她跟前,微笑颔首:“正是,在下乃通意阁管事江奇河,方才见小公子只在那兑泽楼停了一停便离开了,不知小公子可买得心仪之物?”
时俞见这名叫江奇河的管事并没因她身无修为就摆出脸色来,顿了顿,道:“我是要去卖东西的。”
江奇河略点点头,道:“如此,我通意阁也做收购生意,不知小公子想卖些什么?”
他边问,边引着时俞往通意阁去:“小公子随我进来再说吧。”
时俞见他态度这般好,也不再多言,随他进去。
通意阁里头布置得比那兑泽楼要更加雅致些,店铺中央有一座玉石围砌的花圃,里头栽种灵花,花枝摇曳、灵光点点,十分清香沁人。
江奇河引她到柜台边,时俞翻手,取出那六枚玉符放在柜台上:“这玉符,贵店可收?”
江奇河并没因她只拿出六枚玉符来就变了神色,依旧那副温和的模样,两指夹起一片玉符看了看,笑道:“自是收的,六枚玉符,一百两银,小公子觉得如何?”
时俞略略挑眉。
玉符这东西在凡人间颇为抢手,但到底就是个小玩意,价格一般在十五两银上下,眼下江奇河给她开出六枚一百两银的价格,称得上十分公道了。
她点点头,这桩交易达成,江奇河唤来伙计去取银子,又道:“小公子日后若还有要售卖的物件,可随时来咱们通意阁。”
态度和善,给价公道,自然都好说话,时俞答应下来。
伙计取来银两,看她收好银两,江奇河抬手示意:“小公子可在铺子里再转转,看看有无需要购置的。”
时俞点点头,离开柜台,朝别处去看。
那小伙计见她离开看旁的去了,挠挠头,压低声音问管事:“管事大人,怎么给了她这么高的价钱?”
江奇河笑笑:“结个善缘,且这几枚玉符品质确实要比普通玉符要好。”
伙计嘟哝一声:“再好也不过只是几枚玉符而已,凡人用的小玩意。”
江奇河摇头:“哪位符师不是从玉符开始的?”
伙计惊奇道:“管事大人是说,这小公子日后可成符师?”
“这玉符应当不是出自他手,那小公子身上并无几分修为,且看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背后大概另有他人。”江奇河收好几枚玉符,“总归不管是谁,结个善缘,若日后制此玉符的人真成了符师,能念着今日几分好,优先将灵符售卖给我们通意阁,那便是值了。”
通意阁是连锁商行,长原郡御虚宗境内的这家是新开张没多久的,收购售卖,生意比不上本地老牌的兑泽楼。
做生意的,一来八方都是客,二来要有亮眼货物才能留住客人。通意阁的众多管事,若能拉拢一二符师、炼丹师、炼器师、阵法师,都是能提升自个儿在管事中的地位的。
江奇河到长原郡这处偏远的地方当管事,本也是遭了陷害欺压的。此刻虽不抱有提升地位的希望,但还时刻记着与客为善。
他又看了看这六枚时俞卖给通意阁的玉符,越看越觉得,这六枚玉符着实是很不错,百两银子,他们通意阁也不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