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战战兢兢搀扶着柳夫人上马车,小手哆哆嗦嗦,眼神根本不敢去看夫人红肿的眼睛,上了马车,坐到最外边,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明白这回娘家串门怎么就变成了吵架,自己虽然一直站在院外,但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尤其夫人喊出的几句,听得真真切切,不听还好,听了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耳朵,现在看着夫人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害怕。
马车摇摇晃晃,闭目养神的柳夫人缓缓睁眼,阴森森开口,“你都听到了?”
小丫鬟不管不顾,直接跪在车厢里,抖成一团,胆怯小心的回复:“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看您气色不好,不敢说话而已。”
柳夫人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我父亲,哦不,是我的叔父刚刚跟我说,不要再害人了,可是,不害人,人就会害我,今天我放了你,保不准你哪天就告了密,所以,这不能怪我!”
小丫鬟猛地抬头,哭嚷着,“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嘘~”
柳夫人取下头上金钗,直接穿过小丫鬟的喉咙,嘴里轻柔出声哄慰,“一会就不疼了,乖~”
血从窟窿眼里咕嘟咕嘟往外冒,小丫鬟不可置信地看着夫人,眼睛瞪圆,白色瞳仁里的血丝快要崩裂,双手攀住夫人胳膊,想要阻止。
可惜,金钗上的剧毒只留给她死不瞑目的时间。
“嗵!”
柳夫人推开小丫鬟已经僵硬的尸体,嫌恶的将手里的血迹擦在小丫鬟衣服上,然后继续闭目。
“安歌?”她阴沉低语,“你要等着我。”
心中地狱的火焰越烧越旺,那里闪着幽怨的蓝光。
“阿嚏!阿嚏!”安歌靠在窗边看书,突然打起了喷嚏。
小丸子笑着走过来,关上窗户调笑道:“南方的冬日也会惹风寒的,姐姐还是小心些吧。”
翠花嫂坐在床上做女红,用牙咬断针线也笑道:“一想二骂三风寒,你这是被谁骂了吧?”
小丸子不乐意听,反驳道:“谁敢骂我姐姐,她可是现在江州人人称道的活菩萨,做了这么多好事,还要被人骂的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安歌微笑着举起书,“小丸子,你看这行字,把它读出来。”
“黄金无足色,白壁有微瑕。”
“对,人没有完人,都会有优点,有缺点,就算是金子也有人嫌弃它艳俗,就算是白玉也会有人鄙视它就是块石头,所以,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人人喜欢,就算是被人不喜欢了,也没关系,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咱们做好自己就行。”
小丸子讷讷道:“可是,我不想让别人骂你。”
翠花嫂笑着摇头,“不过是打了两个喷嚏,又没人真骂她,你这个小丫头这么认真干嘛!”
这样一说,小丸子立马轻松起来,“嘿嘿,还不是嫂子你说得一想二骂三风寒吗?我以为谁念叨起姐姐呢!”
“对!怪我,不过大家还是多穿点吧,这马上要三九天了!”翠花嫂递过手里的物什,“妹子,你看是这个样子吗?”
手里柔软舒适的布料在翠花嫂手下变成一件精美的内衣,两片贴合胸型构造的棉布,极好的可以包裹住绵软,肩带是微带弹性的布料,后边的接扣是专门找银饰铺子定制的。
“嫂子,你手真巧,这回是我要的东西了!”
安歌前后翻看着这件内衣,还放在自己胸前比划。
“那就好,一开始我以为你要做个荷包呢!谁知,是这么用的!”
听到这话,安歌想起在陆府时,陆允之曾把她做得文胸当成了荷包,还说,要第一个送给他。
“呵呵~”
小丸子没见过这样的物什,又看安姐姐傻笑,满脸糊涂,“姐姐,你笑什么?”
“笑一个大直男!”
她把文胸真的折叠起来,挂在腰间,问小丸子,“这像荷包吗?”
“有点像,但是,谁用这个当荷包啊!”
安歌突然心血来潮,对着翠花嫂说:“嫂子,教我缝制荷包吧!”
小丸子不解,“咱们刚买了十几个,都是最新花样的,为什么还要自己缝?”
“我想缝一个玩嘛。”摩挲着文胸,心里渐渐思念起那个温润如玉的人。
“阿嚏!”陆允之刚走出国子学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亭知赶紧给他围上大氅,带上兜帽。
“公子,今天雪下得真大!”
黑色皂靴踩在刚下的白雪里,咯吱作响,没几步就到了马车旁,陆允之望着漫天飘雪,慢慢叹了口气,“她那边不冷吧?”
亭知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不冷的,南方那边很少下雪,没有这样银装素裹的景色。”
“嗯。”
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缓缓上车,心里默默责怪自己:还没问过她喜不喜欢雪。
驾车的云舒无奈说道:“公子,今日还去环彩阁吗?”
“嗯。”
马车徐徐驶过,车轮转动,声音寂寥而单调。
“阿嚏!阿嚏!阿嚏!”蝶依连住打了三个喷嚏,鼻孔里喷出一点清鼻涕,她觉得自己好像得了风寒,感觉浑身都冷。
都怪自己不够小心,为了博得陆公子倾心,在这数九寒天里衣衫轻薄作陪,看吧,这身体扛不住了!真是拖后腿!
她强撑起精神,描眉画眼,专门挑了艳丽的腮红打在脸颊两侧,令她冷白的脸上有些气色,又捏住鼻子灌了一碗姜汤才堪堪坐定,等着陆允之前来。
“让开!”一声娇哧门外响起。
“姑娘,您不能来这里!我们这是青楼啊!您一个女子怎好来这种地方!再说了,这蝶依姑娘今日有约了,您还是请回吧!”
没等小厮话音落地,皮鞭抽在面皮上的声音脆响而起。
“啊!”
小厮捂着脸蛋,指缝间瞬间流出一股鲜血,半边脸已经皮开肉绽。
“你算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女子凌厉淡漠的语气十分霸道。
小厮大喊:“来人呐!有人砸场子了!”
一群打手从各处奔来,叫骂着刚跑到台阶上,就被出现的几名男子抽刀砍死,鲜血流出,比楼里的红绸都要鲜艳。
顿时,楼里惊呼声一片,人人奔走逃命乱作一团。
“杀人啦!杀人啦!”
小厮见状窜到走廊的窗户旁,直接从二楼跳下逃命,身后地上还流了一串水渍,直接吓尿了。
女子掩住口鼻,用脚将门踹开!
蝶依呆愣愣躲在角落里,刚刚只听见外边喧闹,现在看清来人只有一个女子,难掩心中震惊,颤巍巍问候。
“姑娘安好,您找蝶依有何事?”
女子打量着蝶依,依旧无礼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花魁?”
蝶依不想承认,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女子邪魅一笑,走过来将蝶依下巴抬高,“长得还不如我嘛!”
蝶依不敢动,嗫嚅道:“小女姿貌平庸,不敢与小姐相提并论,您一看就是金枝玉叶,和我有着云泥之别。”
女子甩开她下巴,“嘴巴倒是挺甜!”
也不知是风寒发作,还是这种情形让人感觉害怕,蝶依浑身被冷汗湿透,手脚一片冰凉。
“听人说,你琴弹得好,给我弹一曲吧!”女子丝毫不受外界影响,自顾自坐在桌前。
颤抖着起身,坐在琴架边,“不知小姐想要听什么?”
“陆公子爱听什么,你就弹什么!”
放在琴弦上的手一僵,她知道这位是谁了!
今日,自己是要命丧于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