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之笑看着眼前纷飞的碧绿,风过处,两三片竹叶轻轻地落在了梁峋的肩头。
她抬头看向梁峋,缓缓地拂去了肩头的竹叶,“也对,你道行深厚,肯定是料想到了这一点。”
梁峋面色依旧沉静,只是眼中思绪难测。
“此前我一直认为是三魂一体来了这古代,况且在我冥想时,三魂之间并无冲突。”
“后来也是从你口中得知,穿越至这古代的,只是我的一魂而已。”
岑之笑有些踌躇地开口道,“我担心这会是夺舍了别人,更担心你与这时代联系更甚,难以回去。”
梁峋轻轻握住岑之笑的双手,嘴角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安慰她。
“夺舍单凭一魂是难以成事的。”
“何况我再次通过冥想去沟通这具身体的其他两魂时,隐隐察觉其中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岑之笑偏过头,试探性地开口,“那么说来,体内若是有别人的一魂,三魂之间肯定不会如此太平吧……”
梁峋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便是蹊跷之处,那两魂留在体内的似乎只是力量,而并非完全的魂质。”
“没有记忆没有意识,就像是只在躯体内留下了这两股力量……”
“等着你这一魂来这躯体内,让其成为完整的,活人。”
岑之笑利落地接过他的话,又看向梁峋此刻深邃似幽潭的双眼,心里渐渐有些担忧。
一开始,她本想着自己既然能在古现代来回穿梭,便有机缘将梁峋带回现代。
可现如今,她本就未能想明白这一魂入体的缘由,而这副躯体以及那两魂又是迷雾重重……
一时之间,她揣测不透这到底是给了梁峋这一魂一线生机,还是保住这副躯体的一线生机……
“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的。”
忽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梁峋凑近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她看着他眉间的温柔,心下安定了不少。
毕竟,自乱阵脚,得不偿失。
岑之笑舒展开微蹙的眉头,倒是想起了在荆吾山时,她向卜卦道长提及过山鬼花钱的事。
现下这山鬼花钱极有可能是梁峋先祖的,同时又在方截云的印证下,这山鬼花钱也是梁峋古代躯体主人的所有物。
那么……或许还能有一个安慰。
“万一这副躯体真就是你先祖的,不妨想想,也许是你的先祖为了保你平安而给了一线生机。”
她看着梁峋,眼睛里是亮晶晶的真诚,“哪怕你就当我这话是心理安慰也好。”
“无妨,你好好休息,无需在梦里为我劳神费心。”
可这话却让岑之笑眉头一皱,气鼓鼓地看向梁峋。
“你不要总是无妨无妨的,那既如此,我也学学你的无妨,这些于我而言也不算劳神费心。”
梁峋微微一怔,而后便将岑之笑轻轻地揽在怀里,沉沉一句。
“那你陪陪我就好。”
……
“这天可是越发的冷了,我有个小物件,可能你用的上。”
鼻尖除了隐隐约约饭菜的香味,耳边还有方截云模模糊糊的声音。
岑之笑缓缓地睁开眼朝屏风外看去,门口似乎是杭芜声和方截云在交谈。
杭芜声看着被塞在手心里精致的小物件,形似十二面骰子,但却温热非凡,让她有些凉意的指尖都舒适了许多。
她抬眼看向方截云,眉宇间有些淡淡的疑惑。
“这个是?”
“它比一般的汤婆子热得更久,加之小巧玲珑,掌心一握便是。”
“山间冬季的寒意更加刺骨,你将它拿在手上,亦或是揣在怀里都行。”
方截云眼神期待地看着杭芜声,却有怕她有负担,紧着开口道。
“今日我心情好,便想送你礼物。”
杭芜声语气有些踌躇,“可是……”
“你拿了我的小礼物!可得好好保护我!毕竟我武功不及你……”
方截云慌张开口,故作调侃的语气扯出借口,也只是为了让杭芜声放心。
杭芜声握紧了手里的小物什,倏的莞尔一笑。
“那便如此。”
“真好啊,那方小侯爷心情能不能再好一点,也让我沾沾光。”
岑之笑收拾好自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带着调侃的意味。
方截云悄悄后退一步,不自觉地偏过头,眼神却只敢落在自己的衣袖。
“之笑姐你醒啦,我给你们送来了早食,你们趁热吃吧……”
岑之笑默不作声地看着方截云耳朵的薄红以及杭芜声眼角处难掩的娇俏笑意,故作淡定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啊没想到,方截云这小子还有害羞的时候,这几分笨拙,哪还有和她呛声的架势。
她忍着笑,顺势转身拿起了圆桌上的饼糕,又朝他们招呼着。
“别站在门口吹冷风了,你俩都进来坐着吃饭吧。”
方截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笑了笑,刚想开口,但手腕一暖,他便被杭芜声拉到了圆桌旁。
岑之笑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将桌上的碗筷朝方截云推了推,“这个时候还客气上了?”
方截云只是挠头一笑,加之早上自己没来得及吃饭便匆匆赶来,的确有些饿了,便动起了筷子。
岑之笑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碗粥,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梁峋呢?”
方截云拿起碗筷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了岑之笑,“师兄被仡楼迦给叫去了。”
看着并未言语的岑之笑,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害怕师兄和岑之笑之间生了嫌隙,便急急忙忙地出言解释着。
“之笑姐无须担心,师兄向来是讲分寸的人,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嗯,我知道啊,我不担心。”
“我只是在想,我把碗筷都给你了,那我待会的吃相岂不是很难看。”
方截云皱了皱眉头,又猛然地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
“所以,之笑姐你在那儿面色凝重了半天,就是在思考这个?”
“那是当然啊,我得快快吃完去找他们啊。”
“但又不想被你小子抓着把柄嘲笑一番。”
岑之笑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将手里的饼糕塞进了嘴里,又端起碗喝了两口粥。
一旁的杭芜声将自己的筷子和饭匙递给了岑之笑。
“之笑姐你放心,他要是嘲笑你,下次我一定加训他。”
岑之笑只是将剩下饼糕又吃了两口,推过杭芜声的手笑了笑。
“你俩好好吃,我两三下对付对付得了。”
说完便起身朝仡楼迦的住处走去了。
方截云看着岑之笑离去的背影,有些迟疑地朝杭芜声问道。
“所以,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啊?”
而杭芜声一脸淡定且认真地回复,“没有。”
早上风寒,岑之笑正懊恼着怎么没揣个汤婆子出门时,便已经走到了仡楼迦的住处。
吊脚楼下,那面具男子正候在门口,环臂倚靠,见她来了,也只是抬眼微睨,让出一个身位。
凭着以防万一的精神,岑之笑向面具男确认了仡楼迦的房间后,便这么大摇大摆地上走了进去。
她推开了仡楼迦的房门,梁峋抬眼看着她,只淡淡一句,“来了。”
岑之笑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地扬起了笑脸,举着手朝屋内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又挑眉看向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的仡楼迦。
“没死呢?这是好事啊。”